父亲心中的尺子
文图/时春华(辽宁朝阳)
父亲的心中有一把神奇的尺子。清明前后,母亲翻了窗下的菜园,父亲打眼一看,能出多少个菜畦,一眨巴眼说出数,拿起铁耙,一会儿功夫,那整齐划一、不多不少的菜畦就像画的一样展现在我们面前。
街坊邻里,山上的田地灭了茬,翻了地,找不到地界基石是常有的事,有时候免不了争执。父亲做过会计,谁家多少地他几乎倒背如流。他们找到父亲,父亲根本不用去查底子,也不用尺量,只用步量。一会儿功夫,就会帮地邻们量好土地,甚至能精准地碰到很久以前地头深埋的标记,没偏没向,最后还要和和气气劝劝两家啥事少计较,大度一些。
秋天的时候,从地里往回拉庄稼,有时需要拉到院子里。装车时,母亲总是叫父亲少拉点,怕超高、超宽进不去大门。父亲则不慌不忙,伸开两臂一丈量宽度,再竖起挑谷叉比量一下高度,胸有成竹地说:“妥妥的,啥事没有,放心吧。”果然,那拉了又宽又高庄稼的驴车,恰好稳稳通过门洞。
陪着母亲上集赶店,或是母亲用旧衣给我们改新衣,也绝少不了父亲的参与。父亲用拃一量,哪个孩子穿多大的鞋袜,分毫不差。待到买衣服就更有意思了。最早,我们的衣服都是买布料由母亲为我们亲手缝制。母亲还在掂算,父亲说话了:“老疙瘩到我大腿腋子这,老三到我裤腰带这,老二到我上数第二个扣子,老大比我肩头稍高那么一扁指。”父亲这异样精确的特殊尺寸,把售货员惊得目瞪口呆。末了,父亲嘱咐母亲,每样布料都多买出半尺来,孩子们长个儿呢。
父亲手巧,常让母亲用结实的旧布叠成厚厚的宽布条,里面包了薄袼褙,用缝纫机砸结实,买来扣眼儿什么的,给我们做结实好看的裤腰带。哪个孩子腰多粗,父亲用拃量,用一只胳膊或两只胳膊量,准确无误。小时候的我,感觉父亲真是神了。
前些日子回家,父亲正在分箱装他和母亲将来老的时候需要穿的衣物。在他心里,提前准备这些没啥可忌讳的。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是人生的必然。我们谈了很久,也谈了很多。我临走的时候,父亲嘱咐我:“给你妈换一双三八的棉鞋吧。”我懵了,母亲不是穿三六的鞋子合适吗?父亲怎么糊涂了呢?父亲说:“你妈这病,手脚总是肿的,买大两号的,我怕到时候买小了穿不进去。”我哽咽了……
平凡的父亲,心中有把神奇的尺子,它来自于生活的积淀。这把尺是勤劳的尺,是公平的尺,是善良的尺,更是爱的尺。它丈量着亲情,丈量着温暖。
[编辑 熙楉 编审 春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