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荤油拌饭
文/石玉梅(辽宁朝阳)
年味渐远,冰箱里收拾出一大碗储存的肥肉。
怎么吃呢!
倏地眼前一亮:把肥肉炼成油,油梭子做馅饼、包饺子,猪油留着做菜。
说做就做,看着略微发黄的猪油吱吱啦啦地从肉片流出,大泡小泡集结,散发出缕缕诱人的香,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渴望:要是有高粱米饭,拌上荤油,那该多好啊!
我们辽西一带把猪肉炼成的油叫“荤油”。
想到荤油,儿时的记忆在脑海中迅猛滋长。
上世纪80年代,我的家乡,以生产杂交高粱为主,高粱米饭是小村人一日三餐的主食。那时土地松软,春播时都是农家肥,基本上不用化肥,吸收绿色土壤营养的高粱,加工后做成米饭,香喷喷的,特别柔软,谁家热气腾腾地煮高粱米饭,左邻右舍都能闻到飘散的香味。
高粱米饭和荤油是最佳伴侣,再添加一匙酱油,是小村孩子们舌尖上的美味,是童年最美的牙祭。
那个年代,日子紧巴。每逢过年,才能多称上几斤猪肉。买肉时母亲都是刻意挑选腰条部分,猪的前槽和后丘瘦肉多,不禁吃,油又少,腰条有板油,板油是猪身上含油最多的部分,肥肉也多,炖菜香。买来的猪肉,板油炼成油,装进坛子里。荤油坛还是个吉祥物,据老辈们讲,未成家的男人在大年三十晚,避开人偷偷地抱抱荤油坛子,过了年就能动大婚(荤),成与不成都是美好的企盼。肥肉切成小块,放在专用的坛子里,放一层肉就撒些盐,腌制成咸肉,预备来客人用。每次客人走后,母亲才允许我们分吃菜里的剩肉。平常日子,都用荤油做菜,只有些许的豆油,金贵得很,一年也吃不上几回,荤油都是用小匙来取,半匙荤油一锅菜,菜汤里漂浮的油花像天空闪烁的小星星。小村的女人过日子有个心劲,像赛跑似的,一位本家二婶节俭到极致,怕用小匙失了分寸,直接用筷头撮点,二叔幽默风趣,时常故意用筷头点着、嘴里唱着小星星亮晶晶。土地承包后,日子转好,勤劳的二婶,整天笑呵呵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过日子要精打细算,才能细水长流。为了给长身体的我们多吃些油水,母亲还会买些猪下货择下来的肉称为“水油”,多少有点脏气味,价格要比板油便宜得多。会过日子的女人,针头线脑的地方也很仔细,精打细算的女主才会把日子过好。母亲常教育我们:一顿省一把,一年喂个马,积少成多,啥时候也不能忘了节俭。至今,这种家风一直延续着。
一天放学后,我们姐妹走到大门口,就闻到一股米饭香,刺激我们的味觉,越发觉得饿了。走进外屋,看见母亲蹲在灶坑烧火,大锅里白花花的高粱米粒跳跃狂舞,像一粒粒晶莹的珍珠,馋得我们直流口水,看着粘稠的米汤也想喝上两口。母亲招呼着,去屋里等着吧!等我捞出米饭,蒸会儿就给你们吃,今天立秋,要给你们吃“秋膘”,好长得壮壮的。每年立秋这个日子,母亲都不会忘记,这是她心中燃烧的希望。
米饭终于好了,冒尖的一大碗高粱米饭,半匙荤油一匙酱油搅拌,一股香喷喷的热气扑面而来,我们姐妹在炕沿上并排吃着,一小匙进去,顿觉口齿生香,细嚼着,慢慢品味着,就像咀嚼一只金黄色的大炸蟹,母亲嗔怪说真像只小馋猫。
前两年父亲特意种几垄高粱,说是这些年吃腻了大鱼大肉,给我们调调口味,母亲煮了一大盆高粱米饭,又拿出一罐荤油,让我们拌饭吃。
“姥姥!不好吃,这饭剌嗓子呀?”女儿嚷着。
“你妈吃这米饭长大的,姥姥我吃了一辈子了,也没把嗓子剌破。”母亲嗔怪着。
我没有作声,看着她们笑了笑。三个血脉相承的人,经历的时代不同,怎会有同感?我舀一匙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香味依然浓浓。
诚然,长成我身体一部分的高粱米饭,生命中荤油拌饭的余香,虽经世事变迁,那些记忆依然在岁月的脉搏中流淌。
小链接石玉梅,昵称六月荷花,今日朝阳网文化信使。1970年6月出生于辽宁省朝阳县根德乡。1996年毕业于大连医学专科学校。1996年至2001年,在朝阳县单家店乡卫生院工作。2001年至2015年,在朝阳县廿家子镇卫生管理办公室工作。2015年至今,在朝阳县廿家子镇政府卫计办工作,为一方百姓的健康贡献着自己微薄的力量。闲暇时间,喜欢文学、唱歌、跳舞、旅游,在大自然中释放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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