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中国是令人垂涎的肥肉

　　受岛国环境培育、具有超人精力的石原，一踏上中国土地，立刻被大豆和高粱像绿色海洋般一望无际的东北平原惊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令他心旷神怡的景象，眼睛闪闪放光，头脑中帝国扩张的梦想一下子找到了依托的地方。他喃喃自语：“对这样的地形、地势，我们也许得采用海军战术。”

“中国是一个同近代国家情况大不相同的国家”（上）

　　1928年6月的“皇姑屯事件”炸死了张作霖，却冒出来个年轻气盛的张学良，不但比他老子更加不听日本人的话，还于1928年12月29日通电全国：从即日起遵守三民主义，服从国民政府，将北洋政府的五色旗换成国民政府的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即著名的“东北易帜”，让蒋介石如此轻易就结束北伐、完成全国统一，这一点不但令河本大作这些关东军激进派将领始料未及，也让更多日本高层统治者大失所望。

　　于是在日本国内，政府与军部一边争斗着如何处分河本大作等人，一边开始制订进一步的吞并计划。

　　1931年4月，日军参谋本部出台《昭和六年度（1931年）形势判断》。6月，由参谋本部作战部部长建川美次少将主持，召集参谋本部和陆军省的永田铁山、冈村宁次、重藤千秋①等几个关键局长、课长，制订出具体实施方案——《解决满洲问题方策大纲》，规定：

　　①重藤千秋（1885—1942），陆军中将。与桥本欣五郎同为法西斯团体“樱会”的主要人物。是1931年少壮军人发动武装政变三月事件和十月事件的主谋者之一。

　　第一，日本“约以一年为期”对东北采取军事行动；

　　第二，为争取内外“谅解”，由陆军大臣努力通过内阁会议使各大臣都知悉“满蒙情况”，并联系外务省加紧宣传，“万一出现有必要采取军事行动的事态，要各国都能谅解日本的心意”；

　　第三，所需兵力，与关东军商议后由参谋本部作战部上报批准调配。

　　这已经在赤裸裸地表明，日本军部计划在1932年以武力为手段，一举占领中国东北三省。

　　但是关东军已经等不及了。

　　河本大作记录在“陆军省格纸”上那份“交代材料”最后还有一句话：

　　这个事件后，我要石原中校来关东军帮我。这时已经开始计划九一八事变的方策了。

　　与参谋本部占领中国东北的计划并行，关东军开始着手搞一个自己的计划。河本说到的“石原中校”，就是制订关东军占领东北三省计划的核心人物，后来在日军中大名鼎鼎的石原莞尔。

　　如果说1928年的“皇姑屯事件”中，河本大作的个人活动色彩依然很浓的话，1931年的九一八事变，已经是昭和军阀集团成员成熟的集体运作了。

　　说九一八事变，必谈三个日军军官：板垣征四郎、石原莞尔、土肥原贤二。

　　三个人无一个是部队主官，都是参谋。人们若不知道这些陆军大学毕业的参谋军官具有多么巨大的能量，就很难理解日本军队为何如此凶残与疯狂。

　　板垣、石原、土肥原三人，被称为“关东军三羽乌”。这三个人都与“皇姑屯事件”的主谋河本大作相关联。

　　板垣担任关东军高级参谋，来自河本被解职后的力荐。当时关东军司令村冈长太郎本来心中已有人选。但因为河本一人独自背上“皇姑屯事件”的黑锅而使村冈司令得以解脱，所以也只好让步，按照河本的推荐，让板垣接替了河本的职务。

　　石原莞尔则是“皇姑屯事件”后，河本把他从陆军大学挖过来的，“我要石原中校来关东军帮我”。

　　土肥原贤二则与河本一样，一直想消灭张作霖，只不过是最后让河本抢了先。

　　“皇姑屯事件”不仅为九一八事变提供了行动方式，也提供了行动骨干。

　　这就是“关东军三羽乌”。

　　“巴登巴登三羽乌”头子是永田铁山。

　　“关东军三羽乌”头子是板垣征四郎。

　　板垣身材矮小，总是服装整洁，袖口露出雪白的衬衫，头剃得精光，脸刮成青白色，黑色的眉毛和小胡子特别显眼；加上有个轻轻搓手的习惯动作，颇给人一个温文尔雅的印象。此人4岁就在祖父的教导下学习汉学，早年的职务几乎都与中国有关：1904年以步兵小队队长的身份赴中国东北参加日俄战争。1916年陆军大学毕业后，被参谋本部以研究员身份派往中国云南。1919年又调任汉口派遣队任参谋。1922 年调回日本，任参谋本部中国课课员。1924年又回到中国，任日本驻华公使馆武官助理。板垣的足迹遍及中国东北、西南、华中和华北。此人能讲一口流利的汉语，且深谙中国民情风俗。长期对中国的研究观察，使他成为日军著名的“中国通”。他又是“一夕会”的重要成员，政治上胆大妄为，一意孤行，具有少壮军阀的一切特点。虽然身份不过一个参谋，但连内阁首相也不放在眼里。军事上则深思熟虑，尤其重视地形。1929年他以大佐官阶担任关东军高级参谋，立即拉上关东军作战参谋石原莞尔组织“参谋旅行”，几乎走遍了东北三省。他的理论是：“在对俄作战上，满蒙是主要战场，在对美作战上，满蒙是补给的源泉。从而，实际上，满蒙在对美、俄、中的作战上，都有最大的关系。”

　　板垣征四郎与石原莞尔一样，都主张把中国东北变为日本领土，并对整个中国“能立于制其于死命的地位”。

　　板垣征四郎的特点是大刀阔斧，石原莞尔的特点是深谋远虑。日军中就有“板垣之胆、石原之智”的说法。一个是关东军的干将，另一个则是关东军的头脑。

　　石原是河本大作实施皇姑屯爆炸案后求助的第一人。 他长着一副小孩脸，面孔常带忧郁。一旦陷入深思，周围便没有人敢上来打扰他。他还有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名声，对部下温和，对长官尖刻。他给所有上司都起了诨名，而且敢当着他们的面使用。这在极讲资历和官阶的日军内部，确实十分反常。

　　为此他也没有少吃苦头。

　　1907年，石原进入陆军士官学校第21期步兵科学习，1909年毕业时成绩本来排在第三，因为与教官和区队长关系恶劣，而前五名都能拿到天皇御赐的银怀表，石原最终被挤到第六的位置。

　　1915年石原考入日本陆军大学第30期，1918年毕业时成绩应为第一，又因学习时过于狂妄自大，与教官关系不佳，而第一名能获得与天皇单独谈话的机会，由此被剥夺了第一的资格，降为第二名。

　　一般人摊上这种事肯定难受不已、懊恼不已，严重的还可能引发精神忧郁，石原却并不是很在乎，还是那样我行我素，为所欲为。此人不但聪明灵敏，而且精力过人。陆军大学功课十分沉重，学员通宵熬夜赶作业是常事，石原却总是转来转去，找人谈天说地。他口才好，想象力又丰富，很容易让其他学生听得入迷而忘记复习功课。结果听石原吹牛皮的人成绩都大大下降，唯有石原的成绩依然出类拔萃。

　　这样的人信奉法西斯主义，其能量也可想而知。

　　从来与上级搞不好关系的石原，在关东军碰到板垣征四郎后就像换了一个人，全力配合起来。石原比板垣小4岁，但比板垣早到关东军半年。1928年10月，他由陆军大学教官调任关东军作战参谋，而接替河本大作的板垣第二年5月才来。

　　受岛国环境培育、具有超人精力的石原，一踏上中国土地，立刻被大豆和高梁像绿色海洋般一望无际的东北平原惊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令他心旷神怡的景象。石原的眼睛闪闪放光，一直贴在照相机和望远镜上，头脑中帝国扩张的梦想一下子找到了依托的地方。他喃喃自语，又似乎对身边人倾诉说：“对这样的地形地势，我们也许得采用海军战术。”

　　谁也没有听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跟谁也再不解释。同僚们都知道他是个极其聪明、极其刻苦、极其舍得下本的人。到了关东军总部旅顺，一连8个月，他的时间都花在了阅读书籍、研究地图以及和关东军经验丰富的老手谈话上面。一副小孩脸的石原实际是一头凶猛的猎豹。第一眼被他看中的东西，便被紧紧咬住，绝不松口。凡是梦想，他就要顽强地把它变成现实。

（未完待续）

　　金一南，国防大学战略研究所所长，少将军衔，博士生导师。中共十七大代表，第十一届全国政协委员。全国模范教师，全军英模代表大会代表。全军首届“杰出专业技术人才”获奖者，连续三届国防大学“杰出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国家安全战略，国际冲突与危机处理。曾赴美国国防大学和英国皇家军事科学院学习，并代表国防大学赴美军院校讲学。兼任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北京大学等多所院校兼职教授，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一南军事论坛》主持人，《中国军事科学》特邀编委。2008年被评为“改革开放30年军营新闻人物”，2009年被评为“新中国成立后为国防和军队建设作出重大贡献、具有重大影响的先进模范人物”。

金一南展馆

[编辑 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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