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燕后燕北燕史

前燕后燕北燕与周边政权的关系——前燕与拓跋鲜卑及代的关系

文图/周亚利（辽宁朝阳）

　　拓跋鲜卑是鲜卑地处最东北的一支，最早是在今天的黑龙江嫩江流域大兴安岭一带活动。《资治通鉴》中最早出现拓跋部记载的是曹魏元帝景元二年（261年）：“是岁，鲜卑索头部大人拓跋力微，始遣其子沙漠汗入贡，因留为质。力微之先世居北荒，不交南夏。至可汗毛，始强大，统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①1980年在鄂伦春自治旗阿里河镇西北十公里大兴安岭北段顶巅东侧的嘎仙洞中，发现了北魏太平真君四年拓跋焘派李敞祭祖先时刊刻于石壁之上的祝文^②，进一步证明了拓跋鲜卑发祥地“大鲜卑山”就是在今阿里河附近的大兴安岭北段。

　　①《资治通鉴》卷七十七《魏纪九》。

　　②米文平：《鲜卑石室的发现与初步研究》，《文物》1981年第2期。

　　毛下传五世而至宣帝拓跋推寅，正值东汉初年，北匈奴西迁，南匈奴保塞，拓跋鲜卑乘隙第一次南迁，至“大泽”即今呼伦池^①。推寅后又经六世，至献皇帝邻时，由于年老体衰，乃以位授子圣武帝诘汾。诘汾遵命率众南迁，几经险阻，才到达匈奴故地，即今河套北部固阳阴山一带。南迁时间约在东汉桓、灵二帝之际，当时正是檀石槐部落联盟强盛时期。

　　①达赉湖。

　　始祖神元皇帝力微时（220年—277年），拓跋鲜卑开始了第三次迁徙。拓跋诘汾长子秃发匹孤率众从塞北迁居河西。“秃发”或即“拓跋”之异译。由于拓跋部众还梳着辫子，故当时人又称之为“索头”鲜卑或“索虏”，以区别于剃去部分头发的其他鲜卑部。

　　魏甘露三年（258年），力微在位第三十九年，从河套北部迁于汉定襄郡之盛乐。召集诸部，确立了在部落中的大酋长地位。力微死，诸部离叛。晋元康五年（295年）力微子禄官统领部落，分国人为中、东、西三部，自领东部。西晋永嘉元年（307年）禄官死，其弟猗卢总领三部，有骑兵四十余万。永嘉之乱后，晋并州刺史刘琨上表请求封猗卢为代公，后进封代王。以后数传至拓跋什翼犍。什翼犍曾为质子在后赵都襄国生活多年，深受汉文化影响。东晋咸康四年（338年）即代王位，置百官，制法律，由部落联盟最终转变为国家形式。

　　慕容鲜卑与拓跋鲜卑接触较多，而且关系密切，在前燕时期就有着姻亲关系。代王妃就是慕容鲜卑人。东晋咸康七年（341年）九月，“代王妃慕容氏卒”^①。建元元年（343年）七月，“代王什翼犍复求婚于燕，”^②慕容皝让他献出一千匹马作为聘礼，拓跋什翼犍不肯给，又骄傲自大，毫无女婿应有的礼节。八月，慕容皝派世子慕容儁率慕容评等人进攻代国。拓跋什翼犍率领士众避开，前燕军没有遇见敌人，于是返回。建元二年（344年），前燕同意了代王的求婚，代王什翼犍派其大人长孙秩到前燕国迎娶妻子。东晋升平四年（360年）六月，代王什翼犍的妃子慕容氏去世。

　　①《资治通鉴》卷九十六《晋纪十八》。

　　②《资治通鉴》卷九十七《晋纪十九》。

　　东晋太元元年（376年），前秦苻坚应刘卫辰之请，发幽、冀、并三州兵三十万，分数路会攻什翼犍，什翼犍兵败奔逃，被子寔君所杀，代灭亡。

　　前燕时期，前燕与拓跋鲜卑政权是姻亲关系，而且两个政权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因而是友好和睦的。这种和睦的关系为前燕政权的发展提供了周边稳定的环境，保证了前燕政权的快速发展。

　　三、前燕与段氏鲜卑的关系

　　段氏鲜卑是以鲜卑、乌桓民族为主体，融合部分汉人和匈奴遗民而形成的一支东夷部落。《北史》记载：“徒何段就六眷，出于辽西。其伯祖日陆眷，因乱被卖为渔阳乌丸大人库辱官家奴。”“其后渔阳大饥。库辱官以日陆眷为健，使将人诣辽西逐食，诏诱亡叛，遂至强盛。”^①《北史》和《魏书》都不称其为鲜卑，而以地名徒河冠之。后人因段氏本身为“东部鲜卑人”^②，也把段部列为鲜卑中。

　　①《北史》卷九十八《列传第八十六》。

　　②《晋书》卷三十三《列传第三》。

　　慕容鲜卑与段氏鲜卑很早就有姻亲关系。西晋中期，段氏鲜卑正处于强盛时期，多次侵犯掠夺慕容廆，慕容廆只好以恭敬谦卑的言辞和丰厚的钱财侍奉他们。段氏鲜卑单于段阶，把女儿嫁给慕容廆，生下了慕容皝、慕容仁、慕容昭。

　　东晋大兴元年（318年），慕容廆乘段末波继位不久立足未稳之际，遣慕容皝袭击段部鲜卑，进入令支，“收其名马宝物而还”^①。此时，慕容鲜卑与段氏鲜卑的力量对比发生了变化，慕容鲜卑转为强盛的政权。

　　①《晋书》卷一百八《慕容廆载记》。

　　东晋太宁三年(325年)三月，段末波去世，其弟段牙继位。慕容廆与段氏鲜卑的关系转为友好。慕容廆为段牙谋划，让他迁都。段牙接受了慕容廆的建议，离开令支。但迁都一事导致部众不满，段辽即以迁都作为段牙的罪名，率领部众进攻，杀死段牙，自立为首领。

　　慕容廆去世后慕容皝继位。慕容翰、慕容仁都曾受到慕容廆的宠爱，慕容皝心生妒忌。慕容翰害怕慕容皝的加害，于是和儿子出奔段氏鲜卑。

　　从平郭前来奔丧的慕容仁和慕容昭欲举兵反叛，灭掉慕容皝。趁慕容兄弟内耗之时，334年，段辽向慕容皝发起进攻，但被慕容皝击败。

　　东晋咸康二年(336年)正月，慕容皝讨灭慕容仁。六月，段辽派将军李咏攻袭慕容皝。李咏赴武兴，被慕容皝属下都尉张萌击败擒获。段辽另外派遣段兰率步、骑兵数万人驻屯在柳城以西的回水，宇文逸豆归进攻安晋，以此与段兰互为援助。慕容皝率步、骑兵五万人向柳城进发，段兰不战而逃。慕容皝领兵向北赶赴安晋，宇文逸豆归丢弃辎重逃跑。慕容皝派司马封奕率轻骑追袭，重创宇文逸豆归。慕容皝判断，他们必定还会再来，决定在柳城附近设下埋伏等待他们。于是派封奕率骑兵千人埋伏在马兜山。三月，段辽果然带领几千骑兵前来侵扰劫掠，封奕出动骑兵攻击，大败敌军，段辽部将荣伯保被杀。

　　东晋咸康三年(337年)三月，慕容皝在乙连成以东修筑好城，威逼乙连城，留下折冲将军兰勃驻守。四月，段辽使用数千辆车向乙连城运粮，遭慕容皝的折冲将军兰勃袭击，粮食被夺。六月，段辽又派遣堂弟、扬威将军段屈云率领精锐骑兵乘夜间偷袭在兴国城的慕容皝之子慕容遵，被慕容遵击败。

　　因段辽屡为前燕边患，慕容皝向后赵称臣，请求出兵讨伐段辽。后赵与前燕联合战败段辽。

　　咸康四年(338年)三月，慕容皝领兵攻掠令支以北的许多城镇。又大败段兰的军队，斩首数千级，掳掠民众五千户、畜产数以万计返回。

　　此时，后赵王石虎军队长驱直入，到达蓟城，段辽所任命的渔阳、上谷、代郡地方长官全都归降。段辽因为兄弟段兰已经战败，不敢再迎战，带领妻子、宗族和当地豪强一千多家，逃奔密云山。

　　后赵石虎派将军郭太、麻秋率领二万轻骑兵追袭段辽，在密云山抓获段辽的母亲、妻子，斩首三千级。段辽单骑逃往险要之地，派儿子段乞特真向后赵国奉呈上表，并献上名马，投降后赵。

　　咸康四年（338年）十二月，段辽从密云山派使者向后赵请求允许自己归降；不久又后悔，重新派使者到前燕请求允许自己投降。慕容皝亲自率领各将领迎接段辽，段辽秘密和前燕国谋议颠覆后赵。段辽投降后，慕容皝原以上宾之礼待之，不料次年（339年），段辽意图谋反，失败被杀，人头被送往后赵。段部鲜卑政权覆灭，为前燕进入中原扫清了道路。

　　四、前燕与宇文鲜卑的关系

　　宇文鲜卑是由许多民族组成的共同体，其主体部分出自匈奴。《北史》记载：“匈奴宇文莫槐，出辽东塞外，其先南单于之远属也，世为东部大人。其语与鲜卑颇异。”^①《后汉书》记载，东汉和帝年间，当时的大将军窦宪派右校尉耿夔击破北匈奴，“鲜卑因此转徙据其地。匈奴余种留者尚有十余万落，皆自号鲜卑。”^②因此说，鲜卑宇文部是源自匈奴而后揉合了鲜卑血统的部族。其地约在濡源^③以东﹐柳城以西。

　　①《北史》卷九十八《列传第八十六》。

　　②《后汉书》卷九十《乌桓鲜卑列传》。

　　③今河北省滦河上游。

　　早在慕容涉归时，慕容鲜卑与宇文鲜卑就有矛盾。慕容廆继位后，请求西晋讨伐宇文部，然而朝廷却没有批准。慕容廆于是发怒，“入寇辽西，杀略甚众。”^①也从这时开始，慕容廆每年都要骚扰边境地区。

　　①《晋书》卷一百八《慕容廆载记》。

　　289年前后，宇文鲜卑、段氏鲜卑正处于强盛时期，多次侵犯掠夺慕容廆。

　　西晋太安元年（302年），宇文单于莫圭部众人马强盛，派自己的弟弟屈云攻打慕容廆，而慕容廆则去打莫圭的偏师素怒延，并击溃了素怒延。素怒延以此为羞耻，又派十万军队，在棘城包围了慕容廆。慕容廆正确地分析了素怒延军队的情况，率众出击，打败了素怒延，并追击一百里，俘虏和杀掉敌兵数以万计。

　　西晋太兴初，崔毖暗中联系高句丽、段氏鲜卑、宇文鲜卑，三方合攻棘城。慕容廆面对三方的强大攻势，先闭城固守，继而用计分裂对方，又出其不意内外夹击，终获全胜。从此，成为北方一支较强的势力。

　　太宁元年（323年）四月，后赵王石勒曾经派遣使者与慕容廆通好，而慕容廆却将来使拘捕，送至东晋首都建康。太宁三年（325年）二月，后赵王石勒授予宇文乞得归官爵，让他攻击慕容廆。慕容廆派遣世子慕容皝和索头、段国共同抗击，以辽东相裴嶷为右翼，慕容仁为左翼。宇文乞得归占据浇水拒抗慕容皝，派兄长子之子宇文悉拔雄抵御慕容仁。慕容仁攻击宇文悉拔雄，将他斩杀，乘胜和慕容皝合力攻击宇文乞得归，大败敌军。宇文乞得归丢下军队逃跑，慕容皝、慕容仁进入他的都城，派轻兵追袭宇文乞得归，越过国界三百多里才返回，尽数获得其国家的重宝，数以百万的畜产，归降的人民有数万。

　　慕容皝继位后，对宇文鲜卑采取了主动出击的对策，领兵讨伐逸豆归，屯军广安。逸豆归畏惧，请求和好。慕容皝便修建榆阴、安晋两座城堡，然后回军。

　　咸康初，慕容皝派遣封弈袭击宇文别部涉奕于，大获而还。涉奕于率骑追战于浑水，结果又被慕容皝打败。咸康元年（335年）十二月，段氏、宇文氏各自派遣使者到辽东拜见割据一方的慕容仁，下榻于平郭城外。慕容皝的帐下督张英领着一百多骑兵由小道偷偷前往突然袭击他们，斩杀宇文氏的使节十多人，活捉段氏使者返回。东晋咸康五年（339年）十月，慕容皝在击高句丽后，又派儿子慕容恪、慕容霸攻击宇文氏的别部。

　　东晋咸康六年（340年）二月，慕容翰偷出宇文逸豆归的名马逃归前燕。慕容翰的归来，为前燕政权后来攻打高句丽和宇文鲜卑做出了重要贡献。

　　东晋咸康八年(342年)十月，慕容皝将都城迁到龙城，完成了前燕政治中心的迁移。根据当时周边的形势，慕容翰向慕容皝建议，宇文部强盛日久，屡次成为国家的忧患，现在宇文逸豆归篡权夺国，民众不肯依附。加上他性情见识都平庸昏昧，所用将帅没有才能，国家没有防卫措施，军队没有严密组织。他们虽然依附远方强大的羯人，但声威、力量都远不可及，对救援没什么帮助。慕容翰长久地居住在他们国家，熟知地形。现在如果攻击宇文部，定是百战百胜。不过高句丽与前燕近在咫尺，对前燕常有窥探的心志。他们知道宇文氏灭亡后，祸患将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必定会乘虚而入。如果留下少量兵力，不足以守御；多留军队则又不能攻克宇文部，这是前燕的心腹之患，应当先除掉高句丽，回过头来攻取宇文部，就易如反掌了。这两个政权被平定后，前燕便可以尽得东海之利，国富兵强，没有后顾之忧，然后就有可能图谋中原了。慕容皝对他的建议大为赞同。同年十一月，前燕向高句丽发起进攻并大获全胜。

　　建元元年（343年）二月，宇文逸豆归派丞相莫浅浑率兵进攻前燕，前燕众将争着迎击，慕容皝没有允许。莫浅浑以为慕容皝畏惧自己，酣饮纵猎，不再设防。慕容皝认为时机成熟，于是让慕容翰出击，莫浅浑大败，仅仅独自幸免，士众全部被俘获。

　　东晋建元二年（344年）正月，慕容皝亲自统帅，攻伐宇文逸豆归。任命慕容翰为前锋将军，刘佩作他的副手；分别命令慕容军、慕容恪、慕容霸及折冲将军慕舆根率领军队，分三路同时进发。宇文逸豆归派南罗城主涉夜干统率精兵迎战。慕容翰亲自出马冲击敌阵，涉夜干出阵应战，慕容霸从侧面截击，于是斩杀了涉夜干。宇文氏的士卒见涉夜干死亡，不战自溃。燕军乘胜追击，于是攻克宇文氏的都城。宇文逸豆归逃跑，死于大漠以北，宇文氏由此离散灭亡。慕容皝尽数收缴他们的畜产、物资、钱财，把宇文氏五千多个村落迁徙到昌黎，开辟国土一千多里。把涉夜干原先居住的城镇改名为威德城，让兄弟慕容彪戍守，然后班师回国。

　　慕容鲜卑与宇文鲜卑的关系基本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在慕容廆上任初期以前，部落弱小，经常受到宇文鲜卑的骚扰，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所以只能以卑辞厚币安抚宇文鲜卑以确保慕容鲜卑的生存发展。第二阶段是慕容廆统治时期，慕容鲜卑逐渐强大，虽然受到宇文鲜卑的进攻，但均能抵制或打败他们。第三阶段是慕容皝统治时期，前燕已强大起来，对宇文鲜卑采取了主动出击的对策，终于在344年灭亡了宇文鲜卑，为前燕进入中原扫清了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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