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燕后燕北燕史

前燕后燕北燕的文学音乐史学——文学

文图/周亚利（辽宁朝阳）

　　前燕、后燕、北燕处于中国历史上民族大融合的历史时期，因而在其文学、音乐及史学上亦烙印了时代的特点。在文学上，继承了汉晋文学的精髓，又融入了本民族的风格；在音乐上保留了具有鲜卑民族风格的“马上之声”，也吸收了各民族的音乐精华；在史学上因袭传承了魏晋以来的史官制度，并出现了一些史学家和史学成果，在中国文学、音乐及史学史上写下了浓重的一笔。

　　前燕、后燕、北燕政权处于中国历史上最混乱的时期，北方匈奴、鲜卑、羯、氐、羌以及汉族的割据政权混战不休，中原文明遭到空前破坏。前燕、后燕、北燕在战乱中也维持了短暂的稳定，使北方汉魏以来的文化得以星火相继，并形成有别于东晋的文风，即：承汉魏之旧旨，玄风涤尽，文采与实用并重。

　　前燕、后燕鲜卑慕容氏君臣大都掌握了汉语，且汉语写作一些诏令书疏等类文章，也创作了一些诗歌辞赋。由于战乱等原因，保存下来的文献很少。前燕、后燕、北燕的文学作品基本上都为《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收录，均为三燕统治阶级高层的文章，可见其统治者大都有较高的文学修养。此时期较著名的民歌基本保存于《乐府诗集》所录《梁鼓角横吹曲》中。此时期的文学形式主要有两种：即章表笺令和民歌谣谚。

一、章表笺令

（一）前燕建国前及前燕时期

　　慕容廆的作品《晋书·慕容廆载记》中记载了他的《与陶侃笺》：“……天降艰难，祸害屡臻，旧都不守，奄为虏庭，使皇舆迁幸，假势吴、楚。大晋启基、祚流万节，天命未改，玄象著明，是以义烈之士深怀愤踊。猥以功薄，受国殊宠，上不能扫除群羯，下不能身赴国难，仍纵贼臣，屡逼京辇。王敦唱祸于前，苏峻肆毒于后，凶暴过于董卓，恶逆甚于傕、汜，普天率土，谁不同忿！深怪文武之士，过荷朝荣，不能灭中原之寇，刷天下之耻。……廆于寇难之际，受大晋累世之恩，自恨绝域，无益圣朝，徒系心万里，望风怀愤。今海内之望，足为楚、汉轻重者，惟在君侯。若戮力尽心，悉五州之众，据兗、豫之郊，使向义之士倒戈释甲，则羯寇必灭，国耻必除。廆在一方，敢不竭命。孤军轻进，不足使勒畏首畏尾，则怀旧之士欲为内应，无由自发故也。故远陈写，言不宣尽。”其文华美，且有骈文风格。这篇《与陶侃笺》写得中规中矩，清楚晓畅，他的文学才能是应该得到肯定的。

　　此外，《晋书》中谈到慕容廆“尝从容言曰：“狱者，人命之所悬也，不可以不慎。贤人君子，国家之基也，不可以不敬。稼穑者，国之本也，不可以不急。酒色便佞，乱德之甚也，不可以不戒。乃著《家令》数千言以申其旨”^①。这篇《家令》性质应同于中原的训诫文，以作规范和教育后世子孙的修身和行事之用，如汉代的刘向即有《诫子书》一文，诸葛亮、嵇康、陶渊明等人都有类似文章。这篇《家令》也可视为效仿中原文人习俗而作，此文虽不可考，但慕容廆的汉文化修养也可借此残存数语略窥一斑，文辞虽朴实无华，但以排偶出之，不乏气势和力量。

　　①《晋书·慕容廆载记》。

　　慕容皝的作品《晋书·慕容皝载记》说他“雅好文籍，勤于讲授，学徒甚盛，至千余人。亲造《太上章》以代《急就》，又著《典诫》十五篇，以教胄子。今存文章有《上晋成帝表》《上言征慕容仁》《下令赐封裕》《下令罪宋该》《与庾冰书》《与顾和书》等。《与庚冰书》中提出了后戚擅权的重要问题。此书为骈体，气势充沛，一唱三叹。如“方今四海有倒悬之急，中夏逋僭逆之寇。家有漉血之怨，人有得分之憾。宁得安枕逍遥，雅淡卒岁邪！”

　　慕容儁的作品《晋书·慕容儁载记》记载慕容儁“雅好文籍，自初即位至末年，讲论不倦，览政之暇，唯与侍臣错综义理，凡所著述四十余篇。宴群臣于蒲池，酒酣，赋诗，因谈经史”^①可见慕容儁本人及其大臣的文学修养都是非常高的。其文有《手令敕常炜》《下令追崇祖考》《下书定冠冕制》等。

　　①《晋书·慕容儁载记》。

　　此外，见于史籍的前燕君臣章表笺令还有：慕容暐的《答慕容恪慕容评》《下书祈雨》；慕容翰的《上言宜讨素连木津》；慕容恪的《因水旱表请逊位》；鲁昌的《说慕容廆通使劝进琅邪》；韩恒的《驳宋该等议表请廆为燕王》；封抽的《上书陶侃府请封慕容廆为燕王》；封裕的《谏慕容皝》；皇甫真的《上书请征吕护》、《上书请防秦》等等。

（二）后燕时期

　　后燕君臣的作品有慕容垂的《上苻坚表》《上书请伐》《济河下令》、《报丁零及西人令》《与僧朗书》；慕容盛的《告成太庙令》《下令公侯赎罪不得已金帛》；慕容农的《在龙城上表》；娄会的《仕慕容垂为尚书郎》《上疏请听吏终丧》等等。

（三）北燕时期

　　北燕君臣的作品有冯跋的《即位下书》《下书葬高云》《下书除前朝苛政》《下书令境内不改葬》《下书建太学》；冯素弗的《乐浪公主下嫁蝚蠕议》等。

　　这些笺令书表按其内容大致可分以下几类：

　　1.有关于与其他政权的合战的，如：慕容皝的《上言征慕容仁》；皇甫真的《上书请征吕护》《上书请防秦》；慕容翰的《上言宜讨素连木津》；慕容垂的《上书请伐》等。

　　2.有陈时政的，如：封裕有《谏慕容皝》等。

　　3.有与其他政权之外交往来的，如：慕容廆的《与陶侃笺》；慕容皝的《上晋成帝表》《与庾冰书》等。

　　4.有制定国内制度的，如：慕容儁的《下书定冠冕制》；慕容盛《下令公侯赎罪不得已金帛》等；冯跋的《下书除前朝苛政》《下书令境内不改葬》等。

　　5.有对大臣的赏罚，如：慕容皝的《下令赐封裕》《下令罪宋该》；慕容儁的《手令敕常炜》等。

　　6.有关于宗教、教育的，如：慕容垂的《与僧朗书》，冯跋的《下书建太学》。

　　上述书表笺令等文体因其实用性得以在诸燕政权中发挥主要作用，并且较易保留。它们也常常写得较有文采，文字虽不多，却因这些应用文体多切实就事，针砭时政，分析细腻，体察入微，又兼用排偶，骈散结合，引典设喻，虽行文颇具藻丽之风，但内质充沛，论说有实，故叙事流畅而意蕴昭然，文质并茂，叙述、议论、描写、抒情等功能兼容并蓄，与南朝的淫丽之风是迥然不同的，充分体现出三燕的文学成就。

二、民歌谣谚

　　《阿干之歌》。《十六国春秋》《宋书》《魏书》《晋书》和《北史》等都有记载。《十六国春秋·前燕录》吐谷浑“遂附阴山面黄河，晋永嘉之乱南迁陇右。以孔怀之思，作《吐谷浑阿干歌》，岁暮穷思，常歌之”^①。《宋书·鲜卑吐谷浑传》说得更加确切，吐谷浑“于是遂西附阴山。遭晋乱，遂得上陇。后廆追思浑，作《阿干之歌》。”^②《魏书·吐谷浑传》中吐谷浑“于是遂西附阴山，后假道上陇。若洛廆追思吐谷浑，作《阿干歌》”^③。民国时期，陈澄之在《伊犁烟云录》中记录了流传在兰州阿干镇一带的《阿干歌》^④：

　　阿干西，我心悲，

　　阿干欲归马不归。

　　为我谓马何太苦？

　　我阿干为阿干西。

　　阿干身苦寒，

　　辞我土棘住白兰。

　　我见落日不见阿干，

　　嗟嗟!人生能有几阿干！

　　①[清]汤球撰《十六国春秋辑补》，中华书局，1985年，第233页。

　　②[梁]沈约撰《宋书·鲜卑吐谷浑传》，中华书局，1974年，第2370页。

　　③[北齐]魏收撰《魏书·吐谷浑传》，中华书局，1974年，第2233页。

　　④陈澄之《伊犁烟云录·鲜卑和羌》，中华建国出版社，1948年，第23页。

　　陈澄之所录歌辞曾经在兰州附近的阿干镇流行过，是否为史籍所云《阿干之歌》的古辞，今难以考证。王先谦《合校水经注》引清人全祖望语云：“阿步干，鲜卑语也。慕容廆思其兄吐谷浑，因作阿干之歌，盖胡俗称其兄曰阿步干。阿干者阿步干之省也^①”。现在兰州周边的阿干峪、阿干河、阿干堡等地，俗传都是以《阿干之歌》而得名，所以不管陈氏所录是否为古辞，都很可能与慕容鲜卑的《阿干之歌》有联系。

　　①[北魏]郦道元著[清]王先谦校《合校水经注·卷二·河水二》，中华书局2009年。

　　还有一些民歌作品涉及到慕容鲜卑这事，但其创作年代无从考证，此不叙述。

　　由此看来，鲜卑民歌，在感情上直率粗犷，虽言辞简单，却又蕴含了深刻的意味以及鲜卑民族的生活体验。由于其游牧民族的性格和生活习俗与中原大异，不曾受中原封建礼教的束缚，因此许多地方表现得大胆泼辣，毫不遮掩扭捏，痛快淋漓，自然亲切。在语言上，鲜卑民歌刚健质朴，明快简洁，绝不拖沓繁丽，做过多雕饰和美化。

　　民歌以外，清代杜文澜辑《古谣谚》中也收录了一些关于慕容鲜卑的谣谚。

　　后燕民谣：“一束藁，两头然，秃头小儿来灭燕。”^①

　　①[清]杜文澜辑　周绍良点校《古谣谚》。

　　《晋书·慕容熙载记》记载，慕容熙立其贵嫔苻氏为皇后。苻氏死，慕容熙被发徒跣，步从苻氏丧。轜车高大，毁北门而出。中卫将军冯跋、左卫将军张兴，先皆坐事亡奔，因慕容熙政之暴虐，与冯跋从兄万泥等二十二人结盟，推慕容云为主，闭门距守。慕容熙乃收发贯甲，驰还赴难。夜至龙城，攻北门不克，败走入龙腾苑，微服隐于林中，为人所执，慕容云得而弑之。初，童谣曰：“一束藁，两头然，秃头小兒来灭燕。”^①藁字上有草，下有禾，两头燃则禾草俱尽而成高字。父名拔，小字秃头，三子，而云季也。慕容熙竟为云所灭，恰如谣言。据慕容云载记，慕容云为慕容宝之养子，其祖父和，为高句骊之支庶，自云高阳氏之苗裔，故以高为氏。

　　①[唐]房玄龄等撰《晋书·慕容熙载记》，第3107页。

　　从文体上看，这些歌谣非常接近秦汉以来的谶言，对当时的政治兴衰有预示警戒的作用，可视为当时的一种社会舆论。当时的底层人民无权参政，所以对于不断的战乱或各种施政措施虽有诸多意见，却苦于呼声无处宣泄，没有表达意愿的渠道和方法，所以他们运用谣谚这种方式来传达自己的呼声，表现他们的意志，品评时政，对皇帝或官僚的昏庸表达不满和愤慨，不平而鸣。或者用这种形式对皇帝的仁政或官员的宽惠表达赞许和歌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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