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燕后燕北燕史

后燕的兴衰——后燕的衰落（三）

文图/周亚利（辽宁朝阳）

四、兰汗篡权，慕容复政

　　后燕尚书、顿丘王兰汗暗地里与段速骨等人勾结，率军驻扎在龙城之东。龙城之内留守的兵力非常少，长乐王慕容盛便把城附近的居民迁到城中，遴选出壮丁勇士一万多人，让他们登上城墙，抵御叛军的攻打。段速骨的同谋只有一百多人，其他大部分都是被驱使胁迫而来的，军无斗志。三月初二，段速骨等人即将攻城，辽西桓烈王慕容农恐怕城池守不住，同时又被兰汗等人劝诱，当夜私自出城投奔段速骨，希望以此保全自己。第二天早晨，段速骨带兵攻城，但城上的抵抗非常顽强，段速骨一方死了几百人。段速骨于是便挟持慕容农围绕城池循游一周。慕容农历来有诚实忠君、守节不屈的威名，城中那些人正是仗恃着他的威仪才拼死作战，忽然看见他在城下，没有人不惊愕丧气，于是兵众们也都四散溃逃。段速骨进入龙城，任他的部队烧杀抢掠。慕容宝、慕容盛与慕舆腾、余崇、张真、李旱、赵恩等人轻装简从，骑马向南逃走。段速骨把慕容农幽禁在殿内，长上阿交罗是段速骨的主要智囊，他觉得高阳王慕容崇年小体弱，打算拥立慕容农作首领。慕容崇的亲信鬷让、出力犍等人听到了这个消息，杀死了阿交罗与慕容农。

　　三月初八，兰汗发兵袭击段速骨，把段速骨及其党羽全部杀掉。废黜了慕容崇，奉立太子慕容策，代行皇帝的权力，并派遣使节前往迎接慕容宝，在蓟城追赶上了慕容宝等人。慕容宝打算回去，长乐王慕容盛等人都说，兰汗是忠心相迎，还是藏奸使诈，现在都不清楚，如果单人匹马投奔他，万一兰汗居心不良，后悔就来不及了。不如向南去到范阳王那里去，集合起所有的兵力夺取冀州。即便不能获胜，把南方的兵力收编过来，再慢慢地回师龙城，也不算晚。慕容宝听从了他们的劝告。

　　四月，慕容宝经过邺城附近，邺城的人们请求他留下，慕容宝没有答应，继续南行到黎阳，躲藏在黄河的西岸。他派遣中黄门令赵思通知北地王慕容钟说：皇上在二月的时候得到了丞相所上的奏章，当时便马上向南进军，到达乙连时，赶上段速骨等人发动兵变，失势以后来到此地。请您快些去禀告丞相，前来迎接！慕容钟是慕容德的堂弟，曾经第一个劝说慕容德称帝，他听了赵思的话，十分厌恶，于是把赵思抓了起来，投入监狱，并把以上情况禀报给了南燕王慕容德。慕容德对大臣们说，他准备备办专门的仪仗队伍奉迎皇帝，并到他行宫去请求责罚，大臣们都表示反对，并请求慕容德派人前去探听真实的情况。

　　慕容德派慕舆护带领着几百名精壮的兵勇，跟随着赵思向北而去。慕舆护口头上说要去迎接护卫皇上，其实却是要趁机将慕容宝置于死地。慕容宝派遣赵思去拜见慕容钟去之后，又遇到一个砍柴的人，说慕容德已经称帝。慕容宝因此非常害怕，便返身向北逃去。慕舆护没有见到慕容宝，便把赵思押解回去。慕容德因为赵思对朝廷的典章礼仪等事项熟悉老练，所以打算留用他，但赵思坚决不从，慕容德便把他杀了。

　　慕容宝派遣扶风忠公慕舆腾与长乐王慕容盛一起在冀州一带收容失散的残兵败将。慕容盛因为慕舆腾一向残暴横蛮，遭到百姓的普遍怨恨，于是把他杀了。慕容盛寻行到钜鹿、长乐等地，游说当地豪俊英杰，这些人都愿意拉起部队拥护慕容宝。慕容宝因为兰汗祭祀燕室宗庙，像是忠顺于自己，便执意要回到龙城，不肯长在冀州停留，于是向北行进，抵达一个叫建安的地方，住在居民张曹家里。张曹为人向来勇武豪健，他请求为慕容宝招募兵众。慕容盛也劝慕容宝暂且留驻在此，观察兰汗的真实想法和动向。慕容宝派遣冗从仆射李旱先去龙城见兰汗，自己则留在石城休整。正在这时，兰汗派遣左将军苏超前来奉迎皇上，反复陈说兰汗对慕容宝的忠心与诚意。慕容宝因为兰汗是父王慕容垂的舅父，又是慕容盛的岳丈，觉得他一定不会另有图谋，不等李旱返回，即刻启程。慕容盛流着泪劝阻，慕容宝还是不听。慕容盛与将军张真离开大路，跑到别的地方躲藏起来。

　　四月二十六日，慕容宝来到索莫汗陉^①，距离龙城还有四十里路。城中的军民听到这个消息，都很高兴。兰汗却有些惶恐惧怕，打算自己出城去请罪，他的兄弟们一起把他劝住。兰汗于是派他的弟弟加难率领着五百名骑兵出城相迎，又派他的哥哥兰堤关闭城门，禁止携带武器，不许行人出入。城中的人都知道兰汗将要发动兵变，但也无可奈何。加难在索莫汗陉见到了慕容宝，行完拜谒之礼，便跟随慕容宝一起向城走去。颖阴烈公余崇向慕容宝说，我看加难的神色与举动，大祸与突变的迹象已经迫在眉睫，陛下应该三思而后行，怎么能这样轻率上前呢！慕容宝不听劝告。走了几里路，加难首先捕杀了余崇，又把慕容宝带入龙城郊外的宅邸杀了。兰汗追谥慕容宝为灵帝，然后又杀掉了献安太子慕容策以及其他的王公贵族和官员一百多人。他 “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昌黎王，改元青龙”^②，任命兰堤为太尉，加难为车骑将军，封河间王慕容熙为辽东公。

　　①《读史方舆纪要》：“索莫汗陉在营州东南”。

　　②《资治通鉴》卷一百一十《晋纪三十二》。

　　慕容盛听说慕容宝死后打算跑去奔丧，被张真劝止。慕容盛说，我现在因为走投无路而归附兰汗，兰汗的性情愚鲁浅薄，一定会感念我与他女儿的婚姻情分，不忍心杀我，这样，只要给我十天至一个月的时间，就足以使我的志愿得到实现。于是，他跑到龙城去晋见兰汗。兰汗的妻子乙氏和为慕容盛妃子的兰汗的女儿，都哭哭啼啼地向兰汗求情，兰汗起了恻隐之心，便把慕容盛接到宫中居住，任命他为侍中、左光禄大夫，对他关怀厚待与过去一样。兰堤、加难等人几次请求杀掉慕容盛，兰汗都没有准许。兰堤骄横凶狠，荒淫无度，对待兰汗也多有失礼的地方，慕容盛借此机会从中挑拨离间，从此，兰汗兄弟之间互相猜忌起来。

　　后燕太原王慕容奇是慕容楷的儿子，兰汗的外孙，兰汗任命他为征南将军。后燕建平元年（398年）六月，慕容盛秘瞩慕容奇，让他逃出去组建一支队伍。慕容奇在建安起兵，人数达到几千，兰汗派遣兰堤去讨伐他。慕容盛对兰汗说，慕容奇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绝对不能办这么大的事情，莫非是有人假托他的名义起兵，然后自己打算做内应吗？太尉兰堤一向骄纵，很难令人相信，不应该把那么多部队交给他。兰汗觉得他说得很对，免除了兰堤的军权，改派抚军将军仇尼慕带兵去讨伐慕容奇。

　　这年，龙城从夏天开始，持续到秋季的七月，一直无雨。兰汗于是每天都去后燕诸庙以及慕容宝的牌位前面叩头、祈祷，把弑君篡权之罪全部推托到加难的身上。兰堤与加难听说后大怒，而且又害怕遭兰汗诛杀，七月十五日，便互相联合率领部队突然向仇尼慕的部队发动袭击，把仇尼慕打败。兰汗非常害怕，派遣太子兰穆带兵讨伐。兰穆对兰汗说：“慕容盛我之仇雠，必与奇相表里，此乃腹心之疾，不可养也，宜先除之。”^①兰汗打算杀掉慕容盛，便先召他来会见，准备观察他的神色。兰妃得知此事，偷偷告诉了慕容盛，慕容盛推托有病，没有去见兰汗，兰汗也就暂时放下了杀掉慕容盛的想法。

　　①《资治通鉴》卷一百一十《晋纪三十二》。

　　李旱、卫双、刘忠、张豪、张真等人，平素都颇得慕容盛的厚待，而兰穆也把他们作为自己的心腹，使李旱、卫双得以在慕容盛的住所出入，暗下与慕容盛联合起来，做好了谋划。当月十七日，兰穆去袭击兰堤、兰加难等人，把他们打败。二十日，兰汗大开筵宴，犒赏将士，兰汗、兰穆都喝得大醉。慕容盛半夜跳墙进入东宫，与李旱等人一起杀死了兰穆。这时军队还都没有解除战时状态，将领们还都聚集在兰穆那里。他们听说慕容盛终于得以出来领导他们后，无不欢呼雀跃，争先恐后地去进攻兰汗，并把他杀掉。兰汗的儿子鲁公兰和、陈公兰扬分别驻守在令支、白狼，慕容盛派遣李旱、张真去攻打他们，也将他们斩首。之后，又抓住躲藏起来的兰堤、加难并把他们杀掉。

　　七月二十一日，慕容盛到宗室祭庙去向列祖列宗禀告平定祸乱的经过，下令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建平。慕容盛谦逊推托，不敢称帝登基，只是以长乐王的身份代理朝政。他以下的那些亲王都降格称为“公”，任命东阳公慕容根为尚书左仆射，卫伦、阳璆、鲁恭、王滕为尚书，悦真为侍中，阳哲为中书监，张通为中领军，其他文武官员也都各自恢复自己的原位。他又把慕容宝的谥号改为惠闵皇帝，庙号烈宗。十月，后燕群臣再一次请求长乐王慕容盛称帝。十七日，慕容盛即皇帝位，实行大赦，尊皇后段氏为皇太后，太妃丁氏为献庄皇后。

　　当初，太原王慕容奇在建安起兵，兰汗派他的侄儿兰全讨伐慕容奇，慕容奇消灭了兰全后进驻乙连。慕容盛诛杀了兰汗之后，命令慕容奇停止用兵。慕容奇听从了丁零人严生和乌桓人王龙的谋划，拒绝接受命令。二十四日，他带着三万多人开进到距离龙城只有十里之遥的横沟。慕容盛带兵出城与他交战，把慕容奇抓住押回城里后赐其自杀，并斩杀了他的党羽一百多人。

　　慕容盛任命河间公慕容熙为侍中、骠骑大将军、中领军、司隶校尉，城阳公慕容元为卫将军。又任命刘忠为左将军，张豪为后将军，并赐他们慕容姓。任命李旱为中常侍、辅国将军，卫双为前将军，张顺为镇西将军、昌黎尹，张真为古将军，并都封为公爵。九月初六，后燕任命东阳公慕容根为尚书令，张通为左仆射，卫伦为右仆射。任命慕容豪为幽州刺史，镇守肥如。

　　慕容盛执政后，后燕政权很不稳定，经常有谋反事件发生。后燕步兵校尉马勤等人阴谋反叛被杀，这件事牵连到了骠骑将军、高阳公慕容崇，以及慕容崇的弟弟东平公慕容澄，二人均被赐死。后燕幽州刺史慕容豪、尚书左仆射张通、昌黎尹张顺，以谋反罪被处死。后燕昌黎尹留忠阴谋叛变被处死，事情牵连到了尚书令东阳公慕容根、尚书段成，也都被处死。后燕右将军张真、城门校尉和翰，因谋反罪被杀。后燕散骑常侍余超、左将军高和等人，也因谋反被杀。

　　后燕长乐元年（399年）正月，后燕实行大赦，改年号为长乐，希望以此来改变不利局面。

　　慕容盛每隔十天，亲自审理判决一次讼事，借此可以了解很多真实情况。慕容盛下诏：“法例律，公侯有罪，得以金帛赎，此不足以惩恶而利于王府，甚无谓也。自今皆令立功以自赎。勿复输金帛。”^①

　　①《资治通鉴》卷一百一十一《晋纪三十三》。

　　后燕辽西太守李朗，担任郡守十年，威行境内，他害怕慕容盛猜疑忌恨，几次被征召都不去。因为自己的家眷全在龙城，他没有公开叛变，只是私下里勾结北魏，答应统领全郡向北魏投降。他派遣信使到龙城去禀报，夸张辽西那里受到寇贼侵犯的形势。慕容盛判断，此必有诈。把那个信使召来仔细审问，果无其事。慕容盛于是尽灭李朗的家族，遣辅国将军李旱前去讨伐。李旱行进到建安，慕容盛把他紧急召回，大臣们都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过了几日，又派他出征。李朗听说他的家眷全部被杀害，便集结二千多户居民，用以固守自己的城池，等到听说李旱突然回去，认为后燕内部一定出现变化，所以不再设防，只是留下他的儿子李养据守令支，自己却去北平迎接北魏军。李旱袭击并攻破令支，派广威将军孟广平去追击李朗，在无终追上并把他杀掉。

　　当年十月，后燕中卫将军卫双因罪被赐死。李旱回朝之后，听说卫双已死，非常害怕，便抛下军队，只身逃亡，后又回去自首认罪。慕容盛恢复了他的爵位和职务，对侍中孙勍说，过去先帝遭受挫折，流亡的时候，自己的骨肉都离心离德，公卿们失去节操，只有李旱一人，虽然身为宦官，却能忠贞勤勉地护佑先帝，始终如一。我正是感念他的这些功劳，才赦免他。

　　这一年，慕容盛任命河间公慕容熙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尚书左仆射，兼中领军。

　　后燕长乐二年（400年）正月，“燕主盛大赦，自贬号为庶人天王。”^①

　　①《资治通鉴》卷一百一十一《晋纪三十三》。

　　高句丽王高安对待后燕的礼数有些怠慢，二月，“燕王盛自将兵三万袭之，以骠骑大将军熙为前锋，拔新城、南苏二城，开境七百余里，徙五千余户而还。”^①

　　①《资治通鉴》卷一百一十一《晋纪三十三》。

　　后燕前将军段玑，是皇太后段氏的侄儿，他在襄平令段登的叛乱一案中受到牵连，五月逃奔到都城认罪自首。慕容盛赦免了他的罪过，赐号为思悔侯，并让他娶了公主，到宫中任职。

　　当年年末，慕容盛设立机构，以统领夷族各个部落。尊自己的母亲献庄皇后丁氏为皇太后，册立自己的儿子辽西公慕容定为皇太子，并实行大赦。

　　慕容盛鉴于父亲慕容宝过于懦弱，丢掉国家大权的教训，所以一心要加强自己的威严，施刑苛刻，又自以为很明察，对手下的很多人都非常猜疑，大臣们稍有一点嫌疑，就被杀掉。因此，即便是王室宗亲，功臣元老，也都不能自保，不少人对他怀恨在心。后燕光始元年（401年）八月十五日，左将军慕容国与殿上将军秦舆、段讚阴谋率领禁卫军袭击慕容盛，事情暴露，牵连致死的有五百多人。二十日夜里，前将军段玑与秦舆的儿子秦兴、段讚的儿子段泰潜进禁宫之中擂鼓呐喊，大声呼叫。慕容盛听到有兵变的消息，率领着左右的亲兵出来平乱，兵变的众人逃跑溃散。段玑受伤，藏到旁边的房屋之内。不一会儿，有一个参预兵变的士兵从黑暗中突然向慕容盛偷袭，慕容盛受重伤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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