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燕后燕北燕史

后燕的兴衰——后燕的创立（一）

文图/周亚利（辽宁朝阳）

　　前燕灭亡后，臣服于前秦的慕容鲜卑人卧薪尝胆，图谋复国。慕容垂乘淝水之战前秦惨败，国力衰落之机，于384年重建燕国，史称后燕。慕容泓也乘机称帝，史称西燕。慕容垂指挥燕军东征西讨，攻城略地，灭翟魏，亡西燕，基本恢复了前燕鼎盛时期的版图。在攻伐北魏之战中，兵败参合坡，后燕军力受到重挫。而继慕容垂之位的慕容宝并非济世之才，后燕逐渐走向衰落。慕容熙执政时期，宠幸苻氏，荒淫无道，大兴土木，穷兵黩武，终致身亡。409年，受到拥立而为后燕主的慕容宝养子高云被宠臣杀死，后燕遂亡。

一、前秦战败，慕容复国

　　前燕建熙十一年（370年）十二月，前燕灭亡后，前秦“徙暐及其王公已下并鲜卑四万余户于长安”^①。当下有识之士认为，燕被前秦统治只是暂时的。原前燕太史黄泓叹息道：“燕必中兴，其在吴王乎！恨吾老，不及见耳！ ”汲郡^②人赵秋说：“天道在燕，不及十五年，秦必复为燕有。”^③

　　①《资治通鉴》卷一百一十一《晋纪三十三》。

　　②今河南省浚县西南。

　　③《资治通鉴》卷一百二《晋纪二十四》。

　　前秦苻坚是个讲究用人的君主，对亡国的前燕官员，采取了宽容的态度，很多都被委以重任。时任前秦冠军将军的慕容垂对慕容评夙怨很深，对苻坚进言说：“臣叔父评，燕之恶来辈也，不宜复污圣朝，愿陛下为燕戮之。”^④但苻坚还是让慕容评做了范阳太守，前燕的诸王也都被任命为边境州郡的太守。前秦建元八年（372年）二月，苻坚任命“清河房旷为尚书左丞，征旷兄默及清河崔逞、燕国韩胤为尚书郎，北平阳陟、田勰、阳瑶为著作佐郎，郝略为清河相”^⑤。王猛向苻坚推荐原前燕的大臣高泰，苻坚见到高泰后非常高兴，任高泰为尚书郎。但高泰坚持请求返回冀州，苻坚也同意了。

　　④《资治通鉴》卷一百三《晋纪二十五》。

　　⑤《资治通鉴》卷一百三《晋纪二十五》。

　　看到苻坚对前燕官员提拔重用，前秦的一些大臣们非常担心。前秦建元九年（373年）前秦太史令张孟对前秦王苻坚进言说，根据天象，“十年之后，燕当灭秦；二十年之后，代当灭燕。慕容父子兄弟，我之仇敌，而布列朝廷，贵盛莫二，臣窃忧之，宜翦其魁桀者以消天变”^⑥，但苻坚没有听从。阳平公苻融、秘书监朱肜、秘书侍郎赵整也都曾先后上疏，建议诛杀鲜卑人，苻坚也没有听从。

　　⑥《资治通鉴》卷一百三《晋纪二十五》。

　　事实上，投降前秦的鲜卑慕容氏大多都如前秦的一些大臣们所担心的那样，一直没有放弃复国的念头，都在卧薪尝胆，等待时机的到来。时在前秦的燕臣慕容农认为，前秦自从王猛死后，法制日渐颓麋，又奢侈无度，离灭亡不久了。所以，在前秦建元十三年（377年）春，他建议慕容垂结纳英雄豪杰，以待时机，谋求光复，慕容垂虽然心动，但仍不动声色，笑着答道：“天下事非尔所及！”^⑦

　　⑦《资治通鉴》卷一百四《晋纪二十六》。

　　前秦不断向外扩张。建元十二年（376年）八月，发兵灭掉前凉。同年十二月，乘鲜卑拓跋氏衰乱之机灭亡代国，统一了北方。至前秦建元十八年（382年）时，前秦成为北方最强大的政权，其疆域东及沧海，西并龟兹，南包襄阳^⑧，北尽沙漠。新罗、大宛、康居、天竺等六十二国遣使与其通好。

　　⑧今湖北省襄樊市。

　　当时，东晋成为前秦统一天下的最大障碍。因此，苻坚打算将战事的重心转移到南线，征伐强敌东晋。

　　前秦建元十八年（382年）十月，苻坚大会群臣于太极殿，商讨攻伐东晋事宜。当时不少大臣表示反对，但冠军将军、京兆尹慕容垂别有用心地支持苻坚。苻坚高兴地说，与吾共定天下者，独卿而已。赐给慕容垂帛五百匹。伐晋之事就这样决定下来。

　　前秦建元十九年(383年)七月，苻坚下达征伐东晋的诏令，准备大举进攻东晋。“民每十丁遣一兵；其良家子年二十已下，有材勇者，皆拜羽林郎。”^⑨以秦州主簿赵盛之为少年都统，率领良家子组成羽林军。八月初二，苻坚任命阳平公苻融督张蚝、慕容垂等为前锋，任命兖州刺史姚苌为龙骧将军、督益梁诸州军事。八月八日，苻坚自长安出发，率步军六十余万，骑兵二十七万，水陆并进，旂鼓相望，前后千里，开始大举征伐东晋。

　　⑨《资治通鉴》卷一百五《晋纪二十七》。

　　东晋朝廷闻讯后下达诏令，任命尚书仆射谢石为征虏将军、征讨大都督，徐、兖二州刺史谢玄为前锋都督，与辅国将军谢琰、西中郎将桓伊等人的兵众共八万人抵抗前秦。派龙骧将军胡彬带领五千水军援助淝水^⑩西岸的重镇寿阳^⑪。

　　⑩淮河支流，在今安徽省寿县境内。

　　⑪今安徽省寿县。

　　十月十八日，苻坚之弟苻融率秦前锋兵马攻占了寿阳，俘虏东晋守将徐元喜。与此同时，慕容垂率部攻占了郧城^⑫。奉命率水军驰援寿阳的胡彬在半路上得知寿阳已被苻融攻破，便退守硖石^⑬，等待与谢石、谢玄的大军会合。苻融部将梁成率兵五万进攻洛涧^⑭，截断淮河交通，阻断了胡彬的退路。胡彬困守硖石，粮草用尽，写信向谢石告急，但送信的晋兵被秦军捉住，信落在苻融手里。苻融立刻向苻坚报告了晋军兵少，粮草缺乏的情况。苻坚得报，把大军留在项城，亲率八千骑兵奔赴寿阳。

　　⑫今湖北省郧县。

　　⑬今安徽省凤台西南。

　　⑭在今安徽省淮南东。

　　苻坚到达寿阳，派原东晋襄阳守将朱序到晋军大营去劝降。朱序到晋营后，不但没有劝降，反而向谢石提供了秦军的情况。他说：“若秦百万之众尽至，诚难与为敌。今乘诸军未集，宜速击之；若败其前锋，则彼已夺气，可遂破也。”^⑮谢石听了朱序的话后，认为很有道理，便决定转守为攻，主动出击。

　　⑮《资治通鉴》卷一百五《晋纪二十七》。

　　十一月，谢玄遣勇将刘牢之率精兵五千奔袭洛涧^⑯，揭开了淝水大战的序幕。秦将梁成率部五万在洛涧边上列阵迎击。刘牢之分兵一部迂回到秦军阵后，断其归路；自己率兵强渡洛水，猛攻秦军。秦军惊慌失措，勉强抵挡一阵，就溃不成军，争先恐后渡过淮河逃命。洛涧大捷，极大鼓舞了晋军的士气。

　　⑯今安徽省淮南市东淮河支流洛河。

　　由于秦军紧逼淝水西岸布阵，晋军无法渡河，只能隔岸对峙。谢玄就派使者去见苻融，用激将法引诱秦军推后以便决战。苻坚认为可以将计就计，让军队稍向后退，想待晋军渡至河心时，再以骑兵冲杀。但秦兵士气低落，一后撤就失去控制，阵势大乱。谢玄率领骑兵，趁势抢渡淝水，向秦军猛攻，苻融被晋军追兵杀死，秦兵彻底崩溃。前锋的溃败，引起后续部队的惊恐，也随之溃逃。晋军乘胜追击，一直到达寿阳附近的青冈。秦兵人马相踏而死的，满山遍野，充塞大河。苻坚本人也中箭负伤，逃回至洛阳时仅剩十余万人。

　　淝水之战，东晋以八万之众，战胜了前秦百万大军，成为中国战争史上以少胜多的著名战例。

　　淝水之战前秦失败，前秦的各路军队全都溃散，唯独慕容垂所统领的三万人完整保全，苻坚带领一千多骑兵到了慕容垂那里。长子慕容宝、奋威将军慕容德、冠军行参军赵秋等都主张趁机杀掉苻坚，但慕容垂认为：苻坚以一片赤诚之心把自身的安全交给我，为什么要伤害他！假如上天抛弃他，不用担心他不灭亡。不如在危难中保护他以报答他的恩德，慢慢地等待他的灾祸，然后再图谋他，这样既不违背往日的心愿，而且能够以道义征服天下。慕容农也支持慕容垂的想法。慕容垂命令把军队交给苻坚。

　　此时，身为前秦平南将军的慕容暐驻扎在郧城，听说苻坚失败后，逃到荥阳，慕容德劝说慕容暐起兵以恢复燕国，慕容暐没有采纳。

　　慕容垂率军护送苻坚回洛阳，行进到渑池时，慕容垂向苻坚请求去北部镇守，顺便拜谒祖宗的陵庙。苻坚同意了慕容垂的请求，允许他经略河北等地，并拨给他三千兵马，又派骁骑将军石越率领三千精锐士兵戍守邺城，派骠骑将军张蚝率领五千羽林军戍卫并州，派镇军将军毛当率领四千兵众戍卫洛阳。权翼劝苻坚不要放走慕容垂，苻坚不听，权翼便悄悄地派勇士邀请慕容垂到河桥以南的空仓房中，慕容垂对此产生了怀疑，用草绳编结成筏子从凉马台渡了河，让典军程同穿上自己的衣服，骑上自己的马，与童仆一起奔赴河桥。权翼埋伏在这里的军队发起攻击，程同策马逃脱。

　　慕容垂抵达安阳，参军田山写信给长乐公苻丕。苻丕听说慕容垂从北方来，怀疑他想作乱，但还是亲自去迎接他。赵秋建议慕容垂擒获苻丕，顺势占据邺城起兵，慕容垂没有采纳。苻丕谋划袭击慕容垂，经侍郎姜让劝止，于是让慕容垂住在邺西的馆舍。

　　慕容垂暗地里与前燕的旧臣图谋恢复燕国。恰好这时，丁零人翟斌起兵背叛了前秦，准备在洛阳攻打豫州牧平原公苻晖，苻坚通过驿站送信，让慕容垂统领军队前去征讨。石越向苻丕进言说，慕容垂是燕国德高望重的人，有振兴恢复旧业的心愿，如今再交给他军队，这是为虎添翼。苻丕说，慕容垂在邺城犹如卧虎睡蛟，经常害怕他制造肘腋之变，如今让他远行在外，不是似乎更好一些吗？而且翟斌凶暴悖逆，一定不肯甘居下风，让两虎俱伤，我紧跟着去控制他们，这是卞庄子的策略。于是苻丕就给了慕容垂二千老弱的士兵以及一些破旧的铠甲兵器，又派广武将军苻飞龙率领一千氐族骑兵协助并暗中监视慕容垂。

　　慕容垂请求进入邺城拜谒宗庙，苻丕没有同意，慕容垂于是穿上便服进了邺城。守卫宗庙的官吏不让他进去，慕容垂十分愤怒，杀掉官吏、烧毁庙亭后离开了。石越向苻丕建议除掉慕容垂，苻丕没有听从。石越感叹对人们说：苻丕父子喜欢施行小恩小惠，而不顾天下大计，最终将会被别人所擒。

　　慕容垂把慕容农、慕容楷、慕容绍留在邺城，自己率兵行进到安阳的汤池，借口兵力不足，停留在河内招募兵众，十天时间招募了八千多人。

　　前秦平原公苻晖派使者责备慕容垂，督促他率兵前进。慕容垂对苻飞龙说，如今离寇贼不远，应当白天休息夜间前进，以攻其不备。苻飞龙相信了慕容垂的话。二十七日夜晚，慕容垂派长子慕容宝统领军队居前，小儿子慕容隆带领军队跟随自己，命令氐族士兵每五人为一个编制单位。他暗地里与慕容宝已有约定，当听到战鼓声后，前后合击氐族士民以及苻飞龙，把他们全部杀尽。

　　慕容凤以及前燕旧臣之后王腾、段延等，听说翟斌起兵，各自率领部曲家兵归附了他。苻晖遣毛当讨伐翟斌。慕容凤一往直前，大败前秦军队，斩杀了毛当。接着又进军攻占陵云台，缴获甚多。

　　前秦建元二十年（384年）正月，丁零人翟斌率部归附慕容垂，奉慕容垂为盟主，并劝慕容垂称尊号。慕容垂考虑到洛阳四面受敌，想攻取邺城据守，于是就率兵东进。此时，故夫余王余蔚任荥阳太守，与昌黎鲜卑卫驹各自率领自己的兵众投降了慕容垂。慕容垂抵达荥阳，众属下执意请求称尊号，于是，慕容垂“称大将军、大都督、燕王，承制行事，谓之统府。”^⑰建立燕政权，史称后燕。众属下称臣，文表奏疏，封爵授官，全都和君王一样。慕容垂任命其弟慕容德为车骑大将军，封为范阳王；其侄子慕容楷为征西大将军，封为太原王；翟斌为建义大将军，封为河南王；余蔚为征东将军、统府左司马，封为夫余王；卫驹为鹰扬将军；慕容凤为建策将军。然后，率领二十多万兵马，从石门渡过黄河，长驱直入，奔赴邺城。

　　⑰《资治通鉴》卷一百零五。

　　前秦建元二十年(384年)正月二十六日，慕容垂抵达邺城附近，“改秦建元二十年为燕元年，服色朝仪，皆如旧章”^⑱。立长子慕容宝为太子，封堂弟慕容拔等十七人以及外甥宇文输、舅舅的儿子兰审为王，其余的宗族亲属及有功之臣被封为公的有三十七人，被封为侯、伯、子、男的有八十九人。任命前岷山公库傉官伟为左长史，前尚书段崇为右长史，郑豁等为从事中郎。慕容农率兵在邺城与会慕容垂相会，慕容垂按其所称之官授与了他。

　　⑱《资治通鉴》卷一百五《晋纪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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