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名声网】紫陶情缘(赵淑清)

摘要:穿越万年时空,凝固历史沧桑,将美的追寻与民族精神的魂魄呈现在简单的器形、纹理与釉色中

紫陶情缘

——记辽宁省首席工艺美术大师白雪峰

文图/赵淑清(辽宁喀左)

  穿越万年时空,凝固历史沧桑,将美的追寻与民族精神的魂魄呈现在简单的器形、纹理与釉色中——这就是闪烁着中华文明曙光的紫陶。一个人选择了紫陶,也就选择了与历史对话,于民族精神的长河中艰难跋涉,在灵魂与美的碰撞中,探求凝固之美,永恒之美……

  白雪峰就走在了这条路上。

  2013年9月25日,中国喀左紫陶艺术展上,在喀左晚窑展厅,我见到了以紫砂泥为材料创作的名为《沧桑》的作品:两扇颇为古老的木门封闭着,清晰的木纹,枯朽的门框,厚重的门墩,凹显的榫眼,古铜色的门环和门面上两只褐色的虫蜕,让人不由得心灵震颤,浓浓的乡愁油然而生——这是一道历经百年风雨洗礼和世事变迁依然屹立的门啊,它穿越了时光,在现代的富庶和繁华中静默着,守候着……那时候,我才知道作者的名字——白雪峰。

  这道门让我走进了白雪峰的艺术人生。

梦想,照亮贫穷少年学艺路

  1970年5月,白雪峰出生在辽宁省喀左县白塔子大阳山下。父亲在广电站上班,母亲是农民。年轻时的母亲曾是桂林歌舞团演员,舅父则是桂林市画家,受他们影响,白雪峰从小喜欢艺术,尤其喜欢画画。有一回,父亲下乡四五天没回家,他不知哪来的胆量,八九岁的他把自家的房梁和墙壁都画上了山水花鸟人物,之后却吓得不敢回家。没想到父亲非但没责备,反而给了他赞许。这让他学画的热情更高了。13岁那年暑假,他远去草场拜师学画,翻山越岭30多里,一坚持就是一个月。

  父亲每月二十多元工资,母亲常年用药,家里买不起画材。他养了8只小兔,放学后打草挖菜,到了秋后只剩下5只卖了6元。这对他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兴奋得睡不着觉。赶上村里的拖拉机去凌源办事,他搭车坐在车厢上面去了凌源城里,司机去乡下办事了,他自己买好了所需的画材,坐在大桥边的石狮子边等车。初冬的天气冷风刺骨,他饿着肚子一直等到傍晚才看到车的影子,可是眼看着车开过去了,拼命追赶了十多里,司机才发现他。

  那次进县城买画材让他终生难忘。只带了2.3元钱,画材用去了两元,只剩下三角钱车费。来时,他花一角车费先到桃花池下车,然后步行到县城。回去花0.15元坐车到平方子,然后步行50里回家,只为节省下5分钱。买回去的画纸他不敢落笔,得到胸有成竹时才敢画。在这样的困境中,他养成了谨慎沉稳的性格。

  有一年,他有幸参加了县文化馆办的书画培训班,一个多月里,他如鱼得水,接受了正规的素描训练。鲁美的老师夸他的素描作品超过大一学生的水平。那时候他已经小有名气,经常有人来要画了。

  不知是命运的安排还是机缘的巧合,他居然喜欢上了收集陶片。为了收集陶片,他曾经跑到60多里外的南哨梁家营利州老窑及对面的山上寻找。一块块残损的陶片从附近的丘陵河谷中聚到他的收藏箱里,没事时就把玩,有的竟润出了手泽。有一回,一个亲戚从南哨带回点紫砂泥料,他爱不释手,涅小人,涅茶碗,都栩栩如生。

  遗憾的是,他想去南哨陶瓷厂打工,托人找了几次都没能如愿。

现实,让他离艺术越来越远

  在初中毕业后,因为家庭生活困难,他只能辍学,去乡政府当了临时工,那年他才17岁。两年里,他画土地房屋规划,出板报,做建筑装饰,却不适应政府的工作状态。恰逢沈阳一家建筑设计装修公司来乡里招工,看到白雪峰的画后,就把他当成人才带走了。

  春节过后,他跟着大包小裹的农民工们挤上火车,下车后又在满城灯火中改乘敞篷大解放去望花区工地。在一栋废弃的没有窗子的屋子里,30多人挤在一铺大炕上,寒风刀子似的刮进来,炕冰凉,他的心也凉了。

  在采沙工地上,他和工人们一起早出晚归,汗水一遍遍地湿透棉衣。夜晚,工友们都睡了,他却在构思画作,盼望着能有机会拿起画笔,想得他手都发痒。那个时候,他体验到:世界上最无情的东西是艺术!艺术折磨着他没办法从简单而繁重的劳动中获取快乐,但艺术也提醒着他要有尊严地活着。于是,他保持着一个爱艺术的人应有的体面,每天穿戴整洁地上工。

  有一天,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的厂长居然从300多人的劳动队伍中发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人物”,就让人把他叫去详细询问有啥特长,让他把厂区面貌画出来。第二天看着白雪峰画的厂区外观图,厂长惊呆了,遂把他介绍给市里的画家,并把他调到公司下属的装修设计公司。

  可是,公司里聘请的都是各大院校的毕业生,他根本伸不上手。三个月过去了,带的钱花光了,工资一分钱没开。他甚至想回工地,至少能开支。就在这山穷水尽之时,机会来了:一家大饭店要把一个房间设计成日本风格,找了两个鲁美大学生设计了七八张图纸都不满意,剩下的工期不到十天了。他一夜没睡,在老板上班之前,把图纸交上来:一个身着和服的美女翩翩起舞,背景是富士山水,加以樱花点缀,在充满了动感的画面上,白雪峰用最简单的构图和最简洁的笔墨展现了日本的民族风情。他的才华与艺术天分在那个设计中展现得淋漓尽致,令甲方拍案叫绝。从此,他有活干了,吊到半空中画户外广告,在设计装修公司和铁西区博美工艺品厂做美工,辛苦而快乐地忙碌着。

  生存永远是人生的第一要义。为了生存,也为了他心中的梦想,他在沈阳太原街工作期间,利用业余时间学会了美容美发,就在那开了个发廊。那年他22岁。一年后。他回到喀左开理发店,这一干就是七年。每当他用艺术的眼光把一个人的发型做得出神入化时,他也快乐着,可那种快乐太短暂了,他的生活里仿佛缺少了什么。只有在夜深人静,投入到画画时,由衷的快乐才会如泉奔涌。

缘分,仿佛前世注定

  1998年,他投奔深圳做电梯生意的亲属去了,他想干美工,可活儿难找,只好重操旧业。在理发之余,他喜欢去文玩市场转转。在紫砂陶器陈列馆里,一件古意颇浓的手工紫砂陶艺品让他心跳加快,血脉偾张,仿佛前世缘定,从那一刻起,少年的紫砂情结牢牢地拴住了他,从此,他与紫砂难解难分。

  有一件事一直让白雪峰耿耿于怀。1989年,宜兴的专家来喀左进行了为期一年的本地陶土研究,结论竟是:宜兴紫砂的分子结构是球状的,喀左的是片状的,不合适做手工紫砂。这个错误的结论蒙蔽了喀左16年,让喀左的紫砂制品停留在大批量工艺注浆形式制作上停滞不前,而这16年正是中国改革开放后经济发展的黄金时期!直到2005年白雪峰成功烧制出第一把手工紫砂壶,才证明这是个谎言。

  熟谙喀左陶器历史的白雪峰想不开:把中华文明史向前推进了一千年的喀左东山咀文化遗址中发现的陶器就是手工制作;喀左在汉、宋、元、金代的代表性紫砂精品,也都是手工制作;他在大凌河两岸收藏到的陶片,哪一片不是手工制作?他曾经去过的利州细瓷古窑,那窑壁熏出了30多厘米釉子,喀左的手工制陶历史得有多么悠久,当时的喀左该多么繁华!咋先人能手工做,我们就做不成?咋人家南方的大师能,我们就不能?真是我们的紫砂矿土有问题吗?

  怀着这些疑问,2003年,白雪峰放弃了年收入十几万的美容美发,步入充满坎坷与挑战的手工紫砂陶艺事业。

  朱小仙和张玉林是他的紫砂陶艺老前辈,都不同意他涉足这个领域。从喀左走出去的中国陶刻第一人陈福诚也不同意。因为风险太大了。

  然而倔强的白雪峰义无反顾。他把喀左和宜兴的陶片分别砸碎研究土层结构和断面构造,查看目数,分析紫砂粒、粉尘、包浆的结构形成,将喀左的紫砂泥料粉碎研磨,反复配比,做成手工试片烧制。只有配料及炼制温度一切合宜后,才可用料制壶。这个过程他走了整整两年!光买来的陶瓷泥料配比书籍就花了一千多。他无数次找当地的陶艺专家请教,走遍喀左紫砂原矿区采集矿料样本,去专业机构做成分鉴定。拉着原矿土去宜兴、景德镇、广东佛山、山东淄博、河北唐山等地拜师学习,曾经在返程的唐山高速公路段被雪封堵三天,也曾经一天跑1500公里不知疲倦。在宜兴,他扑下身子就是一个月,那个“紫藤旅社”小的除一张床外只有转身的空间。冬天的宜兴,一到雨天阴冷潮湿,冻得两腿骨头疼。因为没钱只能顿顿吃面,他硬是坚持下来。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听人家说喀左的紫砂料是普通红泥,只能做红陶,就像谁说自家孩子长得难看一样难受。那位民间制陶师为他的至诚感动,终于告诉他真话:喀左的紫砂矿料跟宜兴的一样,能做手工壶。

  到了2004年底,50万的积蓄全部花光,贷款50万用尽,亲戚朋友也都借遍了。为了维持生计,他背着熟人起早贪黑用车拉客赚钱。买设备时资金缺口大,只好把自己的爱车贱卖。看着他烧制失败堆叠如山的残陶壶片,给他打更的老头把自己的养老钱借给他。谈到当时的困境,他说:“当一个人感觉到肩上有一种使命感的时候,一切都显得无所谓了,仿佛那悲欢也不是一个人的。”这就是白雪峰的胸怀与担当!

  经历过无数次的试验、失败、再试验、再失败后,2005年11月的一个夜晚,经过一天一夜的烧制,“东北第一把手工紫砂壶”烧制成功,当那把亭亭玉立的紫砂壶呈现在他眼前时,一个颇富诗意的名字——“喀左晚窑”诞生了。经历千辛万苦和诸般磨难,他终于找回了失传200多年的东北手工紫陶技艺。白雪峰一举成名,晚窑紫砂艺术制品有限公司也应运而生。从此,晚窑扛起了“手工制陶”的大旗,以振兴喀左紫砂为己任,带领喀左紫陶业走上了复兴之路。

  第一把手工壶的烧制成功,标志着喀左的紫砂泥料完全可以制作高品质的紫砂壶,也证明了喀左的紫砂泥料是一种高档次的紫砂泥料。喀左的制壶历史翻开新的篇章,由粗放型的工艺注浆形式制作转向手工拍饼和盘饼精细制作,由纯粹的实用型向兼具审美与收藏价值的艺术型转变,这个转变将为喀左迎来紫砂壶艺事业的春天。

灵魂,与紫砂艺术碰撞中升华

  当一个人对某项事业的热爱达到与财富无关时,其灵魂必经受了于高处碰撞后的阵痛与洗礼,就像闪电必于高空擦亮一样。

  早就知道宜兴有一种叫“黑墩头”的上等紫砂矿料制品颇受欢迎,他凭直觉断定喀左一定有类似的矿藏。于是他一座山一座山地攀爬,一个矿一个矿地寻找,跑得脚底起泡,脸色黝黑,身体消瘦。终于在2012年2月,他找到了这种宝贝,并用这种原料制作出了精美的紫砂壶,因其壶身浑朴厚重,古雅光泽,便将其矿料命名为“黑灯头”。

  该矿料外观呈褐色,经辽宁硅酸研究所检验,富含多种对人体有益的微量元素,其中铁含量达35.28%,在全国紫砂泥料中独居首位。2012年7月8日,中央电视台综合频道《寻宝》栏目组走进朝阳时,资深鉴赏专家蔡国声教授对喀左晚窑原矿“黑灯头”泥料做出鉴定:“喀左黑灯头紫砂泥料浑朴厚重,透气性强,不需添加任何色素即能形成天然水色,是塞北地区新开发的紫砂品种。若再经过艺术加工,极具收藏价值。”

  2013年10月,“黑灯头”泥料制备方法获得“发明专利证书”。 喀左晚窑独家拥有了“黑灯头”矿料。经过收藏家们的把玩养护,发现壶身会日渐细腻、晶莹、光滑、净亮,“黑灯头”的系列制品备受茶友和藏友喜爱。

  晚窑的灯光照亮了白雪峰的一个个不眠之夜,一件件精美绝伦的紫砂艺术品和手工紫砂壶诞生了。

  2012年9月,他的紫砂作品《对唱》在第二届“红山文化杯”东北亚工艺美术精品大赛上获金奖。作品创意源于人类对自然环境的破坏,意在唤醒人类保护生态家园:一块枯朽的木头上,两个树疤如同母亲干瘪的乳房,两只蝉伏在旁边拼命地哀嚎,在毫无生命的朽木上互相慰藉,一种渴望绿色与生命的主题呼之欲出,发人深省。

  2013年1月,他的《红山化龙壶》在全国陶瓷上海展中获金奖,并拥有设计专利证书。该作品的壶把以红山文化遗址出土的“C型龙”为原型,壶提是一朵花,寓意“朝阳是第一朵花盛开的地方”,壶嘴处为飞龙的抽象造型,有龙吐祥瑞之意。一把壶涵盖了华夏文明,写满了祝福吉祥,创意奇巧,造型圆润,浑朴厚重,气韵天成。

  2016年3月,他的《紫砂大汗帐壶》在第51届全国工艺品会“金凤凰”大赛上获金奖。作为成吉思汗的后裔,他把对祖先的追忆与崇敬融入创作中,突出大汗帐篷恢弘的造型气势,将帐身和帐顶配上蒙式如意纹饰,充分彰显了蒙古大汗的尊贵与威严。壶把形似蒙文字母,既不失美感又把握舒适;壶身及壶盖饱满匀称,是汗帐的主体象征;壶嘴也融入蒙文字母元素,与壶身浑然一体,于方寸之间彰显出大汗帐的神韵。

  ……

  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思绪在远古到现代的文明历程中徘徊,灵感在灵魂与艺术的碰撞中激发,他的痛苦与欢乐,智慧与匠心,求索与奋斗都同作品一道在汗水与烈火中凝固。当一个人面对一坨紫砂泥进入到无边寂静的创作中时,他远离的是物欲的喧嚣与热闹,面对的是灵魂寄予的永恒或者永恒缺乏状态下的孤独,但他获得的是自由的表达、深处的沉醉和宗教般的喜乐!而支撑制陶技艺达到炉火纯青的则是白雪峰深厚的文化积淀,高超的艺术造诣和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

  用最简单的符号将更多的文化内涵和民族历史风情融入到壶形中,寄予向善向美和幸福吉祥的寓意,这是白雪峰的追求。以往的20多件获奖作品多融入当地的红山、佛教、化石、三燕等文化元素和民族风情元素,东北特色浓郁。下一步,他要站在全国高度,以美的器型为内核,以中华文化为灵魂,让紫陶制品承载更多的文化内涵!

  二十多年过去,所有的艰辛都被抛在背后,如今的白雪峰已经成为辽宁省首席工艺美术大师,中国陶瓷协会会员,辽宁省工艺美术理事。晚窑紫砂集中高档紫砂茶具、卷筒、花瓶,黑灯头紫砂电磁锅以及雕塑等紫砂艺术品的研发与制作于一体,也已成为喀左知名紫砂产品生产企业,在沈阳、朝阳等地拥有四个紫砂艺术馆兼直销门店,产品畅省内外。

  白雪峰的作品吸引了国内外的紫砂爱好者和收藏家,晚窑也成了大师云集、高朋满座之地。他希望自己的人生像穿越时代风云的紫砂一样,内涵丰富、凝固着美的外形和深沉的灵魂,代表着人类对美的追求与精神的塑造,走向永恒。

  (本文原载于今日辽宁微信公众号,曾在辽宁省个体私营经济协会面向全国的“老板的故事”征文大赛中获得一等奖,并在《辽宁个体私营经济》发表经作者授权编发,编发时略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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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淑清,汉族,1965年1月(阳历)出生于辽宁省喀左县公营子镇一个小山村。现供职于喀左广播电视台,主任编辑。今日朝阳网文化信使。辽宁省作协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朝阳市作协理事,喀左县作协副主席,喀左县第八、九、十届政协委员。在《美文》《海燕·都市美文》《鸭绿江》等多种报刊发表散文作品两百余篇。出版散文集《月亮泉》和《在梦与醒之间》。编辑出版《育才优秀作文选》《育才大语文》。2007年10月毕业于辽宁文学院第五期新锐作家班。同年10月在《辽宁日报》开办作家专栏。2009年12月毕业于辽宁文学院首届中青年作家研讨班。

  [助编 明月 责编 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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