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不如想念
文图/王晓晖(辽宁沈阳)
踩着八月五日懒懒的晨曦,牵着女儿胖乎乎的小手,沿着14年前入学的路线,重坐了101路无轨电车,带着盛夏火热的心情,我一头撞进了辽师的怀抱。
“浮云一别后春风秋雨江湖纵横难忘北院八舍岁月;
流水十年间天南海北诗酒沉浮自是中文九二风流。”
一进校园,就在主楼前看到两个尚且在青葱岁月的小伙子正在升起这样的一副对子。一别十年,再相见,我们是否还能找到从前的影子?景色依稀,绿意浓,知了不知疲倦的吟唱里写的是相见还是别离?十年前那次轻轻地挥手作别,独行侠似的身影,是否都一而幻为二二而幻为三?曾经年轻的容颜,是否已经为生活所累爬上了岁月的痕迹?一颗心尚在八月大连湿润的海风中飘荡,留连了四年的八舍就已轰然来到面前,一别十年后的同学们也已轰然来到面前。
梧桐细语依旧,碧海涛声宛然。面对每个人脸上的沧桑,我们笑着,说着,惊喜着,感叹着,整个八舍二楼弥漫着中文系九二级相聚的浓浓欣喜。聚会的组织者们将住了四年的宿舍的整个二层楼都清了个空,作为十年寻梦的场所,让当年的穷酸学子们沉积了十年的情感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发酵器,轰地一声喷溅了整个校园。是谁,找到了十多年前在墙上钉的钉子,对着那钉子作了一首七言?是谁,徜徉在物也更人也改的校园,在寻找坚硬水泥地上留下的脚印?是谁,独倚在梧桐树下,再一次在空气中刻下“去年今日”的感慨?是谁,看着长大了的文科楼,去教室里寻找曾经的海誓山盟?十年,我们再次将微笑定格在北院的山坡,十年,我们重又到滨海路去搜寻年轻的快乐。
山路宛然,山花应笑我,十四年前从夜走到明,午夜的篝火点燃了一群年轻人火一样的热情,看到日出时的欣喜将彻夜的不眠奔走的疲累一扫而空;十四年后寻车以代步,盛夏的骄阳濡湿了人到中年的世俗沧桑红尘传说,大家彼此掩饰着不经意流淌的成熟吮吸着回忆的琼浆。十四年前的滨海路之行,那是许多人第一次看到海啊,看到海阔大的胸怀,听到海深沉的呼吸。一别经年,山海依然,滨海路越发年轻,北大桥上的灯盏在阳光下熠熠生光,而曾经年轻的我们却青春不再。十年里,我们经历了什么,眼眸褪却了华彩;我们经历了什么,眼角爬上了蛛纹;我们经历了什么,有些人鬓边竟有了丝丝华发,头上竟现出了濯濯童山……
滨城的夜美丽而宁静,辽师十六舍的餐厅里却沸腾着欢笑。迷离的灯光下,每个人的脸都亲切而美丽,熟悉得似乎昨天才刚刚分手。原来,十年的光阴并没有偷走我们的友谊,它慷慨地将我们的记忆封在酒坛里,在美酒喷香的刹那间轻灵地转身,洒到每个人的心田。同学们重又见到了恩师,尤其是最受同学们敬重的教先秦文学、道家文化的王老师,说起他当年讲“白马非马”时无人应答的落寞,王老师爽朗地笑了,依然有着讲台上挥斥方遒的豪迈和儒雅,更多的是看到学生们事业小成的欣慰和喜悦。默默回望,有些恩师虽音容宛在眼前,但已阴阳两隔,再也见不到了。十年之期,竟成永诀,树犹如此,情何以堪!
又是一个不眠的夜。八舍不眠的灯火,以她不变的沉默,深情地倾听着我们的诉说——诉说当年书生意气,诉说别后经年沧桑,诉说再过十年的期望憧憬——是啊,在这里我们记下了又一个十年的约会,再过十年,我们会……
匆匆,十年匆匆一聚,挈妇(夫)将雏,又匆匆离去。那滨海路迎人的黄色小花,迷离的酒杯中幻化的美丽,八舍不眠的灯火,似乎从未真实地存在过,似乎竟是黄粱一梦,似乎梦醒后留不下任何的记忆。匆匆相见,匆匆告别,十年的想念放在心里,撕扯成一张像片,像片上是沧桑的人脸。
至此忽觉,相见,竟不如想念。
(本文曾发表于作者的新浪博客)
[编辑 半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