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变奏曲
文/沈德红(辽宁北票)
这是个距离传统节日春节只有十天的夜晚,屋里萦绕着祥和喜庆的气氛。屋子最醒目的地方,那台旧式彩电,换成了五十英寸的液晶电视。
爱人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看电视,他吃着花生瓜子,喝着茶水,脸上不时露出开心的笑容。
电视正在播小品,是我最爱看的节目。他抢下我手里的活计,把我推到炕里,把瓜子花生拿到我面前,又给我倒了杯茶水。他说明天再忙吧,现在啥都是现成的,也省事。看会电视,享受一下生活吧。
我把茶杯捧在手心,让暖流涌进心底。茶水的热气氤氲着,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
小女孩黑得像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随着那个漂亮解放军阿姨的双手把那个白色的单子掀开,她看到了一个方形的东西,白灰色的四框,银白的荧屏,很新奇很漂亮。
这个就是电视呀!她终于看见了舅舅说的那种能演电影的电视。她的小嘴弯成了月牙。
这个小女孩就是我,那年十二岁。舅舅家有驻军,他每次来我家,说的最多的就是电视,说和演电影似的,特别好看。我的心里面一直盼着快点放寒假,赶去舅舅家看电视去。
那个晚上,我靠在舅舅的腿上第一次看了电视。因为看电视的都是军人,那天演的也是关于军人的事情。因为时间太久了,我记不清播出的是什么节目了,只记得我一点也不困,也不敢动,老老实实地盯着屏幕看,心里面特别开心,兴奋得脸蛋发烫。
从舅舅家回去后,和村里小伙伴们讲得最多的就是电视。他们围着我,眼神亮亮的,充满了好奇和羡慕。我别提多得意了,我是村里第一个看到电视的人啊!
我初中毕业那年,村部买了台黑白电视,看电视成了我每天晚上的必修课。我总是挑选自己最好看的衣服穿,把两根大辫子洗得很亮,脸上擦着友谊牌雪花膏,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我因为眼睛近视,所以,我坐在最前排的凳子上看电视。村部里的会议室,挤得满满的,村里人几乎全来看电视了。
那段时间播的电视剧有《神雕侠侣》《渴望》《凯旋在子夜》等,我感觉自己是进了一个多彩的奇幻的世界,每个夜晚都过得那么开心和幸福。
我十九岁那年,第一次看到了彩电。
我记得那是冬季,村里有一家人办喜事。晚上我随一群小姑娘去闹洞房。一个婶子把一只苹果用白线拴起来,让新娘新郎一起咬。当两位新人去咬苹果时,婶子把苹果”嗖”地一下拿走,人们向前一挤,两位新人就倒在一起,人们就开怀大笑。正在最热闹的时候,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冲进屋里喊,老吴家买彩电了,啥都是带色的。大家闻声一哄而散,都向老吴家跑去。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彩电,虽然那台彩电才十几英寸,很小,可把现实中的一切照搬到荧屏里,画面太美了,五彩斑斓,着实让我着迷。我心里面兴奋得像有一个小鼓在敲打,像第一次看见黑白电视时一样,心里美滋滋的。
但个人家和公家是有区别的。买彩电的吴家是村里养羊专业户,夫妻俩,两个男孩子。一开始还好,去看电视时,叔叔婶子还和我们打招呼,时间长了,就和没看见我们一样,如果赶上夫妻俩打架生气,看见我们进院子了,把屋门“咣当”一声就反锁上了。再后来,不知道哪位高人出了高招,每天晚上每人收五分钱。我们村里小孩子,无法拒绝金庸老师武打片的诱惑,把零花钱都攒着给了那个婶子。那个婶子有一个做针线活的小盆,我们自己进屋把钱放进去。婶子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们的手,生怕谁不给那五分钱。
改革开放后,村里家家户户半农半牧,慢慢富裕起来,电视走进了千家万户,我家也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我再也不用去别处看电视了,躺在热乎乎的炕头上,随便看。电视里播的大多都是琼瑶老师的作品《星星知我心》《婉君》《还珠格格》等。
农家院因为有电视看,人们的业余生活丰富多彩,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我结婚后,黑白电视已经普及了,看电视不再是什么稀罕事。等人到中年后,黑白电视全换成了彩电,而且随着时光的流逝,以前的黑白电视已经没了踪迹,而那时花五分钱看的彩电,收破烂的才给五十元钱回收。家家都有废弃的电视,像扔垃圾一样堆到了收购站。
如今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农家院的日子日新月异,家家都换成了液晶电视。我和爱人住在山里,一直看着一台旧式彩电。旧式彩电质量好,画面清晰,一点也不比液晶电视逊色。但爱人还是羡慕那些有液晶电视的人家,今年玉米卖了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城里,买回来了一台液晶电视。
这液晶电视就是好,画面太美了,跟看电影一样过瘾。爱人的话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此时此刻,我看着电视,心里有很强烈的幸福感、满足感。
在感激国家政策好、农民安居乐业的同时,也感叹着,时间过得飞快。改革开放四十年,弹指一挥间。看电视的经历,就像电视上的画面一样,不停地变换着镜头。更像一首优美的舒缓的变奏曲,在生活的长河中,缓缓流淌着,是那样的遥远虚幻,又是那样的清晰醉人。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表,原载于齐鲁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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