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与东北话系列

“欠”推敲

文图/吴歌  编辑/雨滴

　　“你欠儿不欠儿？”——辽宁卫视2018年春晚上，钱顺风责问“错”拿自己玫瑰的“王小欠”。

　　参阅尹世超主编《东北方言概念词典》中“欠嘴”之释文，“王小欠”之举应属“欠手”——不该拿的乱拿。因为“欠嘴”之义，在该《词典》中释为“不该说的乱说”。

　　“不该说的乱说”，是“欠嘴”；该说的不说，难道是“多嘴”么？

　　让不才我更晕的是，“欠”表示“多”之语义，在坊间和学界似乎已成“通识”。传送门（20160910）《喜剧节目的一股清流——辽台用心打造<欢乐饭米粒儿>》指“王小欠”，是“东北话，意思是喜欢没事找事”的家伙。

　　除了更晕，还有更更晕。“欠腚”之义，在尹氏《词典》中竟然是“略抬屁股”。

　　“欠债还钱”之说，倘遇“欠腚”之辞，“摭（zhǐ）定”汗颜。出来混，若“欠腚”，只需“略抬屁股”便可搞定，“坐根儿”就不需要偿还。

　　尝闻，天行健（jiàn），君子以自强不息；却道，人动健（qiàn），球员徒越位无功。

　　狗拿耗子的“欠”，抢了忒多“健”和“搴”等俩字的“戏”。

　　——先看看“健”

　　健，“并渠建切，乾去声”；“又巨展切，音件”。——《康熙字典》中的注音，首先相当于“qiàn”，其次相当于“jiàn”。

　　美恶同辞之多音字“健”，读作“qiàn”，取其“恶”——贬义；读作“jiàn”，取其“美”——褒义。

　　与“健”同样从“建”之“毽（jiàn）”，在东北话中亦读作“qiàn”。诸如：

　　“……他可能不理解我为什么把毽子叫欠儿，但是他在思考的同时得到了快乐！”——快乐猴《“欠儿”的名词解释》（新浪博客 20130515）

　　搜狐（2016年4月11日）《天津人的童年，都在这几句即将消失的天津话里了》也说，“踢欠儿”，义即“踢毽子”。

　　——再看看“搴”

　　搴，“拔也”，“亦拔取也”。——《康熙字典》。拔，“擢也”。——《说文》

　　可见，搴，原本含有“提升”或“抬升”之义。

　　据此，《红楼梦》等古今文学名著或非名著中的“欠身”，是否应作“搴身”呢？尹氏《词典》中的“欠腚”，是否应作“搴腚”呢？

　　搴旗取将、搴旗虏将和搴旗斩将等等成语，可作“搴”之语义的实证。

　　——三看看“欠”

　　欠，本是象形兼会意字。《说文解字》指其义为“象气从人上出之形。凡欠之属皆从欠。”

　　从“欠”之“吹”和“歌”等，皆为“欠之属”。

　　依据《康熙字典》中“欠”之释文，打哈欠，属“气壅滞，欠去而解也。”因而，“欠伸”，义为“疲乏之貌”。“人气乏则欠，体疲则伸”，说的是“气乏”会打哈欠，“体疲”会伸懒腰。

　　“身体稍微向上向前，作想要站起的姿势，表示对人恭敬。”——周汝昌主编《红楼梦辞典》等的“欠身”之语义，若以“欠伸”为理据，当属捕风捉影。

　　照搬“欠伸”的套路构词，“吃跑”似乎也能成立。“人胃空则吃，心急则跑”，义即边吃边跑，简言之“吃跑”。之后，“吃”，便可生出“跑”之义？

　　打哈欠（呵欠）之“欠”，伸懒腰之“伸”，犹如两条平行的“钢轨”，彼此不可相交，彼此不可相通。

　　《康熙字典》中“欠”字义项之一，是源自《说文解字》的“象气从人上出之形”；义项之二，是“不足”；义项之三，是“水名”。仅此而已。

　　——总而言之

　　“健”，读若“欠”，是方音也是古音。其在东北话中的语义，犹如越位。说不该说的话，是嘴毽；走不该走的路，是腿健。“是事儿”都能越位的“人”，自然属于“健儿丁（dēng）”。

　　“王小欠”之“欠”，应为“健”之讹。“王小健”，就是隔壁老王家的小“健儿丁”。

　　注释：方言相关内容，依据拙作《东北方言注疏》（白山出版社 20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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