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方言注疏
编者按
很多人都说,在生活节奏不断加快的今天,最难得的精神是执着和坚守。而辽宁锦州人吴歌积20多年心血考据、编著的《东北方言注疏》,为这种精神书写下了完美的注解。
这本由白山出版社出版发行的近百万字巨作,收录词条6000余个,另附东北方言语音变化的规律70余条以及考据论文1篇。部份专家学者认为,《东北方言注疏》是东北方言考据工具书的开先河之作,或为东北史上首部考据类词典。
为让广大网友更好地了解东北方言,感知当中蕴含的丰富地域文化信息,体会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从即日起,本网将对本书内容予以连载,敬请各位网友关注、转发。
东北方言注疏——“票友”开嗙(中)
文/吴歌 编辑/安然
方言的成因
方言的成因,应该包括自然和社会两个层面。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民众说一方话。讲方言,不是主观的选择,没有外力的约束。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
人口的迁徙,势必带来语言的流动。
自辽代始,东北各民族政权屡次入主京师的同时,作为强势的和时尚的语言,东北方言逐渐成为京畿方言的主要来源。京畿民众彼时学习东北话的热情,应该不亚于当今崇英语敝国言之风气。
头戴狗皮帽,腰挎盒子炮;后脑勺子是护照,妈里(la)疤子是免票。奉军入关,人到言到。妈里疤子虽然粗俗,却是奉军所操东北话在京畿的“形象大使”。
时至今日,北京话中某些含混的词语,在东北话中尚能找到原型。
阁儿楼——使骑坐在颈肩上,宛若搭阁楼。北京话作嘿儿喽、荷儿喽或猴儿摞。嘿儿喽与荷儿喽,应为阁儿楼之异读。猴儿摞——俩猴儿摞起来,应属文人想象力的“发挥”,却无法体现动作的施受关系,缺乏构词的正当性。
扽儿露着。百度北京话吧肚儿歪先生的解读,是“裤子穿短了。灯儿楞着。”而在东北话中,扽儿露裤子——被寒风扽得腿形尽显之裤子,是指在严冬里仅穿的单(外)裤。东北新闻网《沈阳话:最大特点是不分平翘舌》说,“嘚儿喽裤”,是指仅穿的“一条外裤”。殊不知,除却严冬,是没有“扽儿露”之说的。嘚儿,扽儿,灯儿,口语读音相同;楞,应为露之轻声的误读误传。
方言的内容
方言的内容,达古通今,覆盖城乡。
高,能上庙堂;低,可居草野。雅,不乏阳春白雪;俗,更多下里巴人。
神说六国,从外形到内涵皆有成语的天资;骈腿大坐,将文字婉约与形象奔放的结合推向了极致。方言内容的广博,容易导致方言诠释的迷乱。诸如嘚瑟与哆嗦之类的代音“词”进入“权威”词典,即可略窥其迷乱的历史与现状之一斑。
所谓的代音“词”,是记音符号,是伪词。
方言与粉词
关乎情色的粉词,是多彩方言的一种本真呈现。具体观感,取决于个人的心境。如果刻意“掰扯”,饮食之谈“变身”男女之事,不需“唾手”即可实现。所以俗话有云,好话怕掰扯。
文学典范《红楼梦》的价值,不会因为其中的粉词受到些许贬损。《易》,淫,缠绵,排满,宫闱秘事……鲁迅先生说,观感因人而异。
有些粉词,如摔(shuāi/zhuāi)裂子,已经被用得脱“色”,不仅流传于草根阶层,而且游走于新闻媒体。心无挂碍,自然见怪不怪。
就连主张非礼勿言的孔夫子,都将饮食与男女视为人之大欲,并载入礼制当中。何况方言呢?
作为工具书,应该秉持客观的立场。为词语粘贴色彩的标签,不足为训。
方言的读音
东北方言的读音,与黄河流域中下游地区的方言有很大的交集,与长江流域甚至珠江流域的方言也有一定的交集。胶辽方言区,是东北方言与冀鲁方言以及中原方言的过渡地带。
在东北方言中,有很多字的读音与当代常见工具书的读音不同。其中,有一部份(份,非分),能在古代语音中找到依据。有一部份,符合方言与通语的音变规律。有一部份,与其它方言的读音相通。没有任何理据的方言读音,基本不存在。金毓黼先生曾在《静晤室日记》中说,“现行土语,多具正音”。又说,雅言之“正音”,有时反而“寄于土语”。
辖,在《康熙字典》中,有相当于xia、ha和he等的三个音节。据此,车辖(hē)子之辖,可以理解为“车轴端键”或“管辖”者;辖(hà)攸之辖,可以理解为“转摇貌”。
车辖一词,古已有之。晋《傅子·阙题一》说,“塞一蚁孔而河决息,掩一车辖而覆乘止。立法令者亦宜举要。”将车夫称作车辖
(hē)子,体现了东北方言风趣的一面。车辖子,坊间多作车呵子或车豁子。豁,方音为hē。如果有人读作huō,那是在转(zhuǎi)。
上通古语,下接地气。方言理应得到充份的尊重和有效的保护。正确认识方言,对于全面了解语言文字发展变化的规律,对于继承和发扬优秀的传统文化,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认为方音土气,将方言称作土语,有失偏颇。
方言与调值
谈到方言的读音,总会有人提起调值。
因为不能引入数学方法,所谓的语言学,并非严格意义上的科学。定量解析语言文字,难免穿凿附会之嫌。
零公里,是每条公路的起点;零声母,是每个声母的起点么?
零声母之外,谁见过一四七声母呢?
如果声调真的有“值”,那么谁能保证它一定是整数?谁能保证55与44或215与214等所谓的“调值”,在不同的个体之间没有从0.1到0.9的差异?倘若存在小数,亦应四舍五入?
推崇所谓的调值,犹如推崇诸葛孔明手中的羽扇。用来装点或把玩,或许足够风雅;对于排兵与布阵,难有实际效用。
组成羽扇的鹅毛,原本不是令箭,因而没有必要将其当成令箭。
试想,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哪巷儿(har/hanr/hangr)有人按照所谓的调值说话?倘若真有,不被当成神精病(精神病),才是怪事!
所谓的调“值”,与涉及数值的“零”声母和第“一”时间,都是伪命题。
第一时间之外,如果没有第二五八时间,那么任何时间都可以称作第一时间。
(未完待续)